杜牧一邊前進,一邊思考,速度不由微微放緩。
當他回到九龍灣時,月亮已然消失不見,太陽在海岸線緩緩露出個腦袋。
他看著太陽的方向,沉默許久,方才搖搖頭。
其實什麼六道,說到底也隻是自己的猜測,剛好和前世的某個知識相對應,實際並沒有實際的證據,沒有必要杞人憂天。
還是操心更具體的問題吧,眼下唯一實在的,還是新一輪修羅之血的威脅。
隻是不知究竟會以何種形式爆發。
杜牧目前能想到的,就是兩種,一種是以瘟疫的形式,逐步擴散,定點爆發。
但考慮到順太祖時期,他能夠以一人之力壓製所有修羅之血,想必其傳播方式應該沒有瘟疫那麼誇張,應當還是以戰鬥和血液交流為媒介。
再加上被修羅之血影響的人會變得殘忍嗜殺,非常容易分辨,大概也不存在什麼潛伏期。
第二種,自然就是被修羅之血影響的人,組成軍隊,或已經養蠱完畢,隻剩一個最強的修羅前來侵略。
若真是第二種入爆發方式,杜牧要麵臨的問題就簡單很多了。
那就是純粹的防禦戰而已。
杜牧乘著黎明光輝落入院中,見院內隻有老劉等幾人醒來,開始準備早食,其他人包括班納還在睡夢當中。
見院內沒有在今晚出現什麼異常,他的注意力,轉移向了兩條街外的院落中。
那裡畢竟有著一個身上攜帶有修羅之血的人。
既然知道了這是個什麼玩意,杜牧怎麼也不可能任由其自由行動。
否則萬一在自己前去哥譚采購物資的時候,對方一個控製不住,直接開始在鎮內失控了怎麼辦。
這些倭人此刻也都紛紛醒來,開始忙碌自己的事情。
他們的院子是租來的,除了被修羅之血影響的青年和他的少主,其餘都是些老弱病殘,乾活倒也麻利。
隻有院中唯一稱得上戰鬥力的倭人青年,還處在沉睡當中,院裡的所有人也都輕手輕腳,生怕將其吵醒。
那少主此刻正站在院內,手持一本市集上買來的書,吃力的讀著,口中生澀的低聲念誦。
應該是正在學習漢話。
杜牧想了想,決定這次還是從正門進去吧。
畢竟他們也算得上修羅之血的受害者,來到九龍灣也一直老老實實的,並未造成任何麻煩。
而且他們在麵對完西夷後,應該也能認識到修羅之血這個問題的嚴重性,若是能乖乖的聽候安排,杜牧也不願為難。
於是他走出武館,向著倭人租賃的小院走來。
一路上,街上的早餐鋪子也都支了起來,熱騰騰的冒著蒸汽,驅散了秋季清晨的寒風。
許多個眼尖的看到杜牧,頓時滿臉興奮的打起招呼來。
不過他們沒有麵對杜牧這種身份的經驗,隻敢笑著揮揮手,喊一句:“杜天師!”,隨後就有些緊張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若是官老爺,他們見了也不敢應聲。若是富商員外,他們會滿臉堆笑的熱情招呼,說幾句吉祥話。
可杜牧的身份卻有些特殊,原先身為武館館主,大家都敬佩他的義舉。可現在身為斬妖除魔的杜天師,人們的敬佩中又參雜了些疏遠的崇敬,以及一些麵對神仙高人的惶恐。
杜牧如今有事要做,便隻是對跟自己打招呼的人笑著點頭致意,穿過熱鬨的早市,便來到了倭人租賃的院前。
他輕輕敲門,倭人的少主在院內疑惑的抬起頭來,不知道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會有人什麼人找上門來。
既然周圍沒有認識的人,那來尋的大概是官差一類的當地管理者,少主不敢怠慢,連忙整理了一下儀容,小跑過來打開大門。
開門後,看到是個二十來歲,體型修長的男人,少主愣了愣,隨後用生澀的漢話道:“請問,您是……”
杜牧這也算第一次看到倭人少主的長相。
個子很小,可能還不到一米一,身穿簡單的長相頗為秀氣。
或者說太秀氣了,可能是因為還沒到青春期的關係,沒有發育第二性特征,有些男生女相。
對方身穿長衫,雖然看起來沒什麼繁複的繡花,卻裁剪得體,十分合身。
杜牧垂眸看著少年,開口道:“你的隨從被修羅之血影響,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吧?為何不上報官府?”
少主麵色一變,惶恐的站直,然後鞠躬道歉:“申し訳ありません!”
他說完才意識到自己下意識說了倭語,連忙又鞠了一躬,用生澀的漢話道:“對不起!萬分抱歉!但,但我的武士可以壓製那種血的影響,如果對貴方造成了困擾,我……我們這便離開貴地!”
杜牧抬起頭,注意到屋內的青年被驚醒了。
他身上忽然竄出了難以抑製的煞氣,仿佛一團燃燒著的血焰。
杜牧眼神微動,沒想到對方不壓製煞氣的情況下,竟會如此明顯。
之前在他的感應中,這個青年就已然渾身血腥氣息,那時杜牧雖聽起言語說壓製,倒也沒想到壓製和不壓製的差彆會如此之大。
當然,強度還是一般……
那少主若有所感,回頭看向屋內,驚慌失措了一瞬間後,忽然冷靜了下來。
他又對著杜牧鞠了一躬,這次漢語說的更流暢了一些:“實在萬分抱歉,我們會立刻離開的,請給我們一點準備時間。”
說完,來不及關門,就向著屋內快步趕去。
杜牧看著對方的背影,也跟著來到了院內,卻沒有緊跟對方進入內院,隻是用自己的感官關注著事態發展。
他要看看,此時已經將血氣激發出來的倭人,能否在自己的少主身邊,將這股血焰重新壓製。
如果不能……
那對方的地位,也就隻是失控的野獸而已了。
少主慌慌張張的跑回室內,一打開房門,就看到自己的武士一拳將上鎖的長櫃捶爛,手背被櫃子的木屑紮得鮮血橫流。
但他不以為意,伸手進入破損處,抽出了裡麵一把同樣上了鎖的倭刀。
少主沉聲道:“戰場原獅郎!住手!”
被稱作戰場原獅郎的男人,抓著倭刀的動作在半空靜止。
他有些僵硬且艱難的回過頭來,眼白已被血紅所侵染。
少主見狀焦急萬分,沉聲道:“武士!你連自己效忠的主公,立花家現任家主,我立花淺間也不認識了嗎?”
見戰場原獅郎停下動作,卻沒有進一步的反應,立花淺間大步上前,厲聲道:“伱拿著刀做什麼?莫非想要斬我嗎?”
看到少主焦急和嚴肅的神情,聽到少主緊迫的話語,戰場原獅郎原本血意上湧的瞳孔,終於逐漸重新變得清澈。
戰場原獅郎看著自己手中的倭刀,立刻將之放下,轉過身對少主單膝行禮,垂首道:“抱歉,立花少主,我又失控了。”
名為立花淺間的少主見對方還願聽自己說話,頓時鬆了口氣。
他上前一步,手搭在戰場原獅郎的肩膀上,輕聲安慰道:“又做化身為修羅的噩夢了嗎?沒關係的,我們已經逃出來了。”
戰場原獅郎低著頭,並不作答,但杜牧能感覺到他身上的煞氣被重新壓抑了下來。
杜牧微怔,難道壓製修羅之血竟然這麼容易?
看起來這個立花淺間好像也沒有做什麼,隻是提醒了對方自己的身份而已。
‘效忠的主公’嗎?
既然對方能夠壓抑自己的衝動,那就將其當作病患來看待吧。
此時院內,其他的倭人老弱也都站在了院中,擔憂的看著內院,竊竊私語。
有的人還在偷瞄杜牧,卻自知語言不通,不敢上前搭話。
杜牧一抬手,獅郎打碎木箱流出的所有血液,緩緩漂浮起來,從內院飛出,來到了他的麵前靜靜懸浮。
當血液有所異動的時候,獅郎就立刻警惕的擋在了立花淺間的身前。
立花淺間則麵色一變,高聲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