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市一中。
剛考完試的教學樓裡熱鬨非凡,同學們慶祝著終於得以解放,連罕見的寒潮都絲毫沒有影響室內的熱度。
高三一班,教室內。
“數學最後一道大題的第三問,你做出來了嗎?”
“考場上沒寫出來,但我剛剛算了一下,結果是二嗎?”
班長和數學課代表正湊在一起討論最後一道大題,兩人卻遲遲沒能達成一致。
眼見他們爭得已經開始擼袖子,課代表正想去找老師問答案,忽然聽見一個清潤溫和的聲音。
“四分之三根號二。”
兩人猛地回頭,就見一個麵容略少血色的漂亮少年正看著桌上的試卷。
“雲神?!”
“你競賽完回來了?”
這邊的動靜瞬間吸引了全班的視線,大家愣了一下,旋即驚喜:“歡迎回來!!”
“競賽怎麼樣?拿獎了嗎?”
少年迅速被熱情的同學們包圍,被擠開的班長和課代表艱難地貼在牆邊,代入結果做了最後的演算。
果然,等式成立。
“靠,不愧是雲霸!”班長還是被驚了一下,“大題看一眼就知道結果。”
那邊,被盛情歡迎的少年也終於得以回答同學們的問題。
他搖搖頭:“競賽結果還沒有出來。”
課代表一拍大腿:“沒出來肯定也是咱第一!”
“哧。”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冷冷的嗤笑,在大家開心的聲音中格外突兀。
眾人轉頭,就見一個下巴削尖的瘦高男生站在門邊,臉上帶著明顯的嘲弄。
班長皺眉:“白宋,你來我們一班乾什麼?”
“這不聽說雲、神回來了嗎?”
白宋故意把“雲神”兩個字念得陰陽怪氣,冷笑道。
“說什麼‘結果還沒出來’,我看是根本沒拿上名次才對吧。”
說這話時,他就直接盯著少年,眼看著對方回望過來,白宋臉上明晃晃的惡意也沒有絲毫遮掩。
畢竟,這人可剛爆出了一個那麼大的身世醜聞。
然而,對方卻並沒有像白宋想象中那般窘迫不安。
少年略顯蒼白的臉上甚至沒有一點波動,淡然的麵容好似過於精致的白釉冷瓷,望向白宋的目光也不帶任何情緒。
以至於那視線更像是在認知什麼物件……而不是在看一個人。
白宋皺眉,被看得愈發不爽,正要繼續嘲諷,卻聽見一聲——
“哦。”
一旁的課代表也學著白宋冷笑:“哧,那也比你這種連競賽初試選拔都沒過的人強吧?”
“哈哈哈哈!”
同學們笑出聲來,應聲附和:“就是!”
“你……!”白宋的臉瞬間冷了下來,“狗拿耗子,關你屁事?”
班長反問:“那你來一班找什麼事?”
其他同學懶得理論,已經準備把少年拉走了:“走了小白。”
“小白?”白宋卻忽然揚聲,“他都被我們白家趕出去,根本不姓白了。”
他盯著沉默的少年,故意把每個字都咬得格外清楚。
“你難道沒告訴他們這件事嗎,你已經改姓了——薄溪雲!”
被叫出名字的少年麵上終於有了些反應,那長而卷的睫毛微微動了動。
薄溪雲。
他略顯乾澀的薄唇微動,正要開口,卻被幾個同學一下護住,擋在了身後。
同學們對白宋徹底看不下去了:“喊什麼喊,改了又怎麼樣?”
“就是,一個姓而已,難不成你們家還有皇位要繼承啊?”
還有人喊:“關門關門!”
白宋就這麼被直接關在了一班門外,他低嗤了一聲。
看你還能風光多久。
教室內,大家自覺忽略了白宋的到來,繼續圍著剛回來的少年問東問西,直到班主任推門進來。
“把試題答案發一下——呦,溪雲回來了?”
教室裡出現了一小片哀號,大家並不想在這個大喜的日子麵對答案。可惜老師不為所動,笑眯眯地發下答案,對薄溪雲道:“來,跟我到辦公室一趟。”
辦公室裡聚了不少老師,也很熱鬨,班主任找了個椅子讓人坐下:“就聽老劉說今天競賽隊回來,果然是。感覺怎麼樣?”
薄溪雲想了想:“難度中上。”
班主任失笑:“我聽老劉說,今年的考題難到好些學生心態都崩了,對你來說才中上?”
他又問了幾個競賽相關的問題,薄溪雲一一答了,忽然見老師皺了皺眉。
“你臉色不太好,身體不舒服嗎?”
薄溪雲原本就膚色偏白,前些日子學校裡流行什麼拍立得,他總是合影裡最容易過曝的那個,眉眼全然像是被暖光勾描過。
然而此刻,迎窗而坐的少年卻是麵上毫無血色,在冬日裡越發吝嗇的日光下,透顯出似是會一觸即散的透明感。
“可能今天降溫,太冷了。”薄溪雲自己倒沒覺得有什麼,“沒事,謝謝老師。”
今天的確有罕見的寒潮,氣溫驟降,北風呼嘯,但班主任明顯不認為是這個原因。
他也聽說了前些時日,少年家裡發生的事。
班主任斟酌片刻,最後還是道:“降溫注意添衣服,你上周才發過高燒,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
等少年點頭應了,他還不放心,又叮囑道。
“有什麼事就跟老師說,放假了也是,我手機每天都開著。”
最後,班主任又給人懷裡塞了些暖乎乎的糖炒栗子,才把他放了回去。
少年一離開,辦公室裡就有老師歎氣。
“唉,多好的孩子,怎麼攤上這種亂七八糟的事。”
有不明情況的老師好奇:“難道白家那個真假少爺的傳聞,是真的啊?”
“可不是真的嗎,白家找到了真兒子,發現家裡這個不是親的,當天就把他的東西全扔出來了。”
“扔出來了?!”
“咱說發現養的孩子是假的,家長生氣也能理解,可這事做得也太絕了!”
“是啊,這孩子正在首都B城參加國家競賽呢,白家直接去了B城,拉著小孩就要去改姓,堅決不讓他繼續姓白。”
“小孩當天就被鬨病了,高燒四十一度,把老劉都心疼得直上火,他爹一句話不帶問的。”
“真的……就算是個小貓小狗,養了那麼多年也該有點感情吧?”
老師們又歎氣。
“唉,造孽喲。”
辦公室裡的談論,薄溪雲並沒有聽見。
不過他剛剛倒是看到了,班主任桌上的那疊文件表。
那是申請更改學籍檔案表中姓名信息的表格。
從白溪雲——
改為薄溪雲。
薄溪雲倒沒什麼波動,甚至比起姓白,後者才是他更熟悉的名字。
因為沒有人知道,現在的薄溪雲其實是在那場高燒後醒來的。
四十一度的高燒讓初醒的薄溪雲意識一片混沌,記憶也不甚清楚,連確認自己身份都花了好一番功夫。
最古怪的是,他還憑空聽見了一段對話。
“這樣就可以了?已經開始療養了嗎?”
“嗯,但後麵需要他自己進行,我們的能量不足以監測之後的事了……”
這陌生的聲音突兀地出現在薄溪雲腦海中,之後便徹底消失,再沒有響起過。
等他徹底清醒過來,麵對的便是一個格外陌生的世界,甚至於連對各種日常用具的使用,薄溪雲都需要思索一下再進行。
但他對自己的身體卻很熟悉。
哪怕是在醒來後初次看向鏡麵的第一眼,薄溪雲也完全沒有體會到任何的驚訝或陌生感。
對世界陌生,卻對身體熟悉。
難道他穿成了平行世界中的自己?
薄溪雲沒來得及細想,緊接著,激烈的競賽決賽便開始了。
好在熟悉的身體給了薄溪雲很大便利,他順利完成了比賽。
而在今天回到Q市,見過白家人和改名表之後,薄溪雲也對自己的處境有了更多了解。
所以,在那段對話裡,最關鍵的一個詞——
“療養”。
是要他療愈目前困境中的自己嗎?
看起來,他接下來會麵對的,還不止一個被迫改姓。
薄溪雲思索著,走回了教室。
溫暖的教室裡,討論仍在熱烈地進行著。
“今天不止競賽隊回來,好像上一屆高三的競賽金獎獲得者也要來學校了。”
“高三金獎?我去,難道是易少??”
“就那個傳說中的學神大帥哥嗎?!那今天是不是可以見到真人了?”
“去年我們跑去高三樓悄悄看過,是挺帥的,但是本人太冷了,要不都說沒人敢追呢……”
“豈止是沒人敢追,這位好像連緋聞都不喜歡,敢向他示好的人都沒幾個。”
“沒人敢?哎,我記得前段時間不是還傳,說有誰喜歡他……”
後麵的討論聲忽然混亂起來,似乎是有人匆忙攔住不讓說了。
恰好走到門口的薄溪雲正思考自己的事,沒有細聽,推門就走了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