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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波精神力波動造成的昏沉之後,薄溪雲的意識剛剛清醒,他睜眼,就看見了麵前的聞修森。
安靜的室內並無旁人,而他正全然放鬆的靠在對方懷裡。
薄溪雲霎時有些怔愣。
現下薄溪雲的情況,與他在ABO世界初醒時並不完全相同。
因為在平行世界裡,占主導地位的其實是原主的意識,所以第二個世界的小少爺,隻覺得第一個世界裡的故事是宛若電影般的一場記憶。
但對於傳遞去了精神力的薄溪雲來說,前兩個平行世界的所有一切,卻都是他的感同身受的親曆。
所以現下,薄總長才會毫無防備地靠在另一個同性懷裡。
本能地與對方如此親密。
男人的臉廓與聞修森和易鐘深都熟似至極,相差無幾,但他的眉眼卻又更成熟幾分。
雖然仍舊氣質冷厲,男人卻已經把那些年少鋒利的銳氣儘數沉斂。
仿若一把絕世的寒刃,等到學會藏鋒時,才是真正的所向披靡。
隻有薄溪雲憑借著身體記憶,才本能地覺察出了對方身上隱藏極深的一點血光腥氣。
畢竟他們兩位,都是曆經過廝殺搏戰的軍人。
不過現下薄溪雲初醒,他也知道,那些畢竟隻是平行世界的經曆。
可在原本的這個世界,兩人卻並沒有太多交集。
而且無論年齡還是經曆,現在的他們無疑都更成熟許多。
現下兩人的姿勢如此親密,再回想起自己昏沉時無意識地靠近男人懷裡的動作,薄溪雲不由有些窘迫。
他低低說了聲“抱歉”,正想起身退開一點,卻撞上了對方的視線。
聞修森垂眼,望著他,未置一詞。
薄溪雲卻呼吸一滯。
男人俯身吻了下來。
那是極為熟悉的記憶,相熟到早已曆經過千百次。可真正相貼的觸吻卻還帶著丁點陌生感,混在一起,像是層生出什麼新奇的刺激,無聲讓人顫粟。
薄溪雲剛剛還想過這個世界的他們都成熟許多,現下卻發現此刻的親身反應如此生澀。
真要論起來。
這其實也算是他們的初吻。
聞修森的動作並不緊迫,觸碰如親昵又似安撫。他們在擁吻中熟絡彼此,逐漸沉陷在這令人心安的氣息之中。
可明明說是淺吻。
偏又持續了如此之久。
雖然薄溪雲多年的主職是戰事指揮,但他的單體能力也不算弱,隻是他到底頰側皮膚太薄。
最後還是被親到紅了耳朵。
綿長黏軟的親溫持續到讓人麵紅耳熱,消解了所有的陌生隔閡。
終於被放開的時候,薄溪雲被未消的昏沉和綿長的缺氧惹到視野有些模糊,而還圈著他的聞修森看著對方那水汽濕漉的眼睛,沒忍住低下頭。
又落了一次吻。
“還頭暈嗎?”
聞修森低聲問。
薄溪雲抬眼看他,聲線也偏於低啞。
“該我問你吧?”
聞修森精神力潰散的情況比薄溪雲更嚴重,當初在決戰階段,他甚至差一點就當場隕落。
男人的目光卻還停在薄溪雲身上。
他說:“我治療得久。”
薄溪雲淺淺吸了口氣:“辛苦。”
他看向對方,鄭重開口。
“謝謝你救了我。”
薄溪雲知道對方並不求自己的感激,但從自己的角度出發,他還是很正式地道了謝。
結果出乎薄溪雲預料的,聞修森垂眼看了看他,複又吻了下來。
唇吻廝.磨。
還有一句被男人說得理所當然的注解。
“謝禮。”
薄溪雲被親得又有些耳熱。
他還更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因為內心已然接納,身體卻還有一點陌生反應。
本身薄溪雲就不喜旁人過近的身體接觸,身為指揮官,他愈發戒備警惕。
於是,他與聞修森的相處就多出了一種生理上的生澀感觀。
反而讓薄溪雲更難招架。
他隻能不甚高明地轉移了話題,順勢也問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好奇。
“那,易鐘深是……?”
“是我另外一個名字。”
聞修森說。
“我的本名。”
這個姓氏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什麼,薄溪雲問:“易家?”
聞修森沒有否認:“嗯。”
他向薄溪雲做了解釋。
在被革命者推翻之前,帝國的王室正是姓易。
而最先率領眾眾人粉碎皇權的聞修森,就是帝國王室一位並不受寵的皇子。
這在全世界也並不是什麼秘密。
聞修森革了自己家的命。
隻不過聞修森很早就脫離了王室,名字也早早就改掉了,和王室劃清了所有界限。
所以才罕有人知道他曾經的名字。
“我的出生並不光彩,名字很早就在王室族譜上被拿掉了。”
聞修森說。
“但易鐘深這個名字是母親為我起的。因為她,才保留到了現在。”
聞修森並沒有厭惡到徹底抹去這個名字。
“所以,”他低聲說,“兩個名字都是我。”
薄溪雲眨了眨眼,問:“那你也會有易鐘深的記憶嗎?”
在進入第二個世界時,薄溪雲保留了第一個世界的記憶。
聞修森搖頭:“沒有。”
他的情況與薄溪雲不同。
聞修森的精神力傳送比薄溪雲開始得更早,幾乎是大戰剛剛勝利,新帝國的醫生們就開始了這項計劃。
而那時,提供傳送能源的暗物質儲量還算充足。
“所以,我的精神力是被同時送入了多個平行世界。”
和按順序依次進入不同世界的薄溪雲不一樣,聞修森在各個世界之間的記憶並不相通。
每個世界裡的他,都沒有其他世界的記憶。
所以薄溪雲在第二個世界裡遇見聞修森時,聞修森並不記得另一個世界裡易鐘深的事。
“直到醒來之後,我才同時收回了所有平行世界的記憶。”
除此之外,聞修森那本就將近枯竭的精神力在被等分後,衝擊性又被降低,並沒有影響到平行世界的原主。
所以平行世界的他也沒有像薄溪雲那樣,出現短暫的失憶症狀。
聽完這些,薄溪雲不由感慨。
帝國治療方案實在是大膽精妙。
能想到送去平行世界治療,還能付諸實踐,最後順利收獲成效,讓薄溪雲和聞修森得以重新安穩地坐在這裡。
不可謂不是奇跡。
薄溪雲莫名又想起自己在第一個世界裡,被家教老師指導解題思路時的事。
這種令人叫絕的大膽行事,像極了易鐘深,也就是聞修森自己的風格。
聞修森的光腦上傳來了新的信息,他掃了一眼,也沒再多說什麼,隻道。
“方案的事,等你療養結束,徹底痊愈的時候,我再為你詳細解釋。”
“好。”
薄溪雲點頭。
隻不過,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
這明明是醫療溝通上的專業話題。
被聞修森說出來,卻莫名像是聞修森還想有私事想和他講一樣。
聞修森的光腦信息是帝國團隊發來的,說是有了新的進展。
薄溪雲雖然還有些疲憊,但已經不需要再去療養艙。
現在他的身體已經沒有了創傷,疲憊仍是精神力匱乏所導致的。
薄溪雲也沒再耽擱時間,起身就和聞修森一起去了治療室。
聯邦和帝國的團隊已經連夜調試出了新的數據,正等著兩位長官過來。
不少人剛剛看到了總長和首席見麵的模樣,要不是調試太忙,估計連八卦都要聊過好幾輪了。
但顯然,大家還是太年輕。
等到眼見兩位長官一同走進來,眾人看著薄總長那明顯比之前穠豔許多的唇色,內心才真正是驚濤駭浪。
這是……
所以剛剛首席把總長抱走,的確是不怪他們想得太黃了嗎?
列隊整齊的室內一時安靜了一瞬,雖然大家都發現了這一異樣,但也沒人有膽量敢問些什麼。
然而就是這時候,卻忽然有人打破了沉默。
站在最前麵的顧笙神色震驚:“總長,你的嘴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紅?”
大家紛紛向顧笙看起,麵露欽佩,結果還沒感歎完,就聽顧笙大驚失色。
“受傷了嗎?你們剛剛不會是去打了一架吧?”
其他人:“……”
聞修森一句話都沒說,徑直越過了顧笙,走到了主機屏幕前。
旁邊的薄溪雲則停了停腳步,看向顧笙,臉上居然露出了一點懷念。
這種久違的熟悉感。
“不愧是你。”
薄溪雲感慨完,才糾正顧笙的說法。
“沒打架。”
這點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彙報的進度——雖然顧笙最後也沒搞明白薄總長的唇色為什麼會變紅。
團隊很快向薄溪雲兩人講解了接下來的計劃。
“還要繼續去平行世界療養,是嗎?”
薄溪雲看著屏幕上的計劃安排。
“八個世界同時進行?”
“對,”喻滿舟解釋,“因為現在聞首席醒了,回歸的暗物質數量大幅增加,能源很充足,所以可以在多個世界同時進行。”
薄溪雲點頭。
看得出來,這次的方案比之前更加完善。
針對薄溪雲在之前兩個平行世界出現過的失憶狀況,團隊還專門修整了方案。
這次兩人的精神力都被同時等分送去八個世界,精神力對原主的影響被大大抑製,原主就不再會失憶。
甚至可以說是完全察覺不到“穿越”這件事。
在不影響原主的情況下,精神力的到來會提供助力,幫他們凝神靜心,越過困境。
而薄溪雲和聞修森的精神力,也可以在和原主一起擺脫困難的過程中得以被療養。
“還有一件事。”
帝國的醫生表示。
“我們目前還沒能找到精神力恢複的確切原理,這一點,可能還需要兩位長官的協助。”
聞修森的治療開始得遠比薄溪雲要早,但他之前在數個平行世界裡待了那麼久,精神力恢複卻一直沒有明顯進展。
直到薄溪雲的精神力也被送去平行世界之後,聞修森的治療才終於有了進度,甚至恢複到了足以提前醒來的地步。
所以這幾乎可以判定,聞修森的恢複進度,都來自薄溪雲先後去過的那兩個平行世界。
以帝國和聯邦現在的技術水平,他們還無法對平行世界所發生的事進行監測。
所以醫生們隻能拜托兩位長官,費心觀察一下。
“我們找出了兩位接觸時間最長的一個平行世界,這個世界會被分去的那一份精神力也最多。”
醫生解釋。
他們希望兩人能重點觀察一下這個世界,看看究竟是什麼推動了精神力的恢複。
“可以。”薄溪雲自然沒有意見。
他和聞修森的記憶會等到八個平行世界全部結束後共同回收,而對專程被選中的那個平行世界,薄溪雲還提前看了一下世界背景。
這是一個現代世界,隻是時間比他之前去過的兩個世界,都還要更早一些。
那是一個連移動通訊工具都尚未大規模普及的年代。
*
蜀地。
正值酷暑,蟬聲聒噪,天地間潮熱得好似蒸籠一般。
幾個高中生沿著樹蔭避開火辣辣的陽光,一路走進了一棟筒子樓裡。
“那個家教老師就住在這兒嗎?”
高中正是抽條長個的年紀,四五個男生都人高馬大,一同擠進來,讓這筒子樓裡的空間愈發顯得狹矮逼仄。
天還這麼熱,難免讓人心煩氣躁,有個雀斑臉的平頭男生忍不住抱怨。
“搞什麼啊,還真要一起上什麼家教?”
“咱幾個好不容易才能溜出來,大周末的,一起去遊戲廳不好嗎?”
這話簡直說到了大家的心坎裡。
上了那麼多天學終於盼到周末,誰還想真按家長說的那樣去補課?
隻是這點騷動很快就被鎮壓了下去。因為五個人裡麵為首的那位最高最壯的劉飛宇開了口。
“不行,今天得去齊。”
高大的寸頭男生板著張臉,讓幾個好友都沒敢再嚷嚷反駁。
剩下幾個人互相看了看,他們都知道這筒子樓正是劉飛宇家的地址,好像今天補課的地點,還就在他家對門。
到時候,劉飛宇有沒有去補課,劉阿姨肯定能知道。
大家以為是宇哥被盯得緊不敢開溜,也沒再說什麼。
畢竟,誰不是被家長逼著來補課的呢?
結果劉飛宇停頓了一會兒,卻又補了一句。
“這老師講得還挺好的。”
“……哈?!”
幾個高中生麵麵相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
但眾人很快想起,上次期中考,劉飛宇的確進步了不少。
他還第一次在班會上拿到了進步獎狀。
那時,幾個好友都以為劉飛宇是被家長逼著才學了兩天。
沒想到今天,居然會聽見他主動這麼說。
大家都是滿腹狐疑。
難道宇哥真的轉性了?
而等帶著一肚子疑惑的高中生們上樓,敲開老師家的門時,他們卻是更加驚訝了。
這位厲害到得了宇哥親口誇獎的家教老師,看起來甚至比他們幾個高中生還要嫩。
整個人都白白瘦瘦的,單薄得簡直像是一陣風都能吹走。
來開門的老師看見幾個高中生,麵露意外。
“怎麼……這麼多人?”
他的聲音也很好聽,像是在這酷暑裡忽然吹來的一陣涼爽清風,聽起來讓人很是舒服。
劉飛宇解釋:“傅老師,他們聽說我補課,都想跟著來一起聽聽。”
這話雖然不算錯,但也隻說了一半——幾個高中生原本一心不想上課,都是被自個家長逼著來的。
可是對著麵前蒼白單薄又長得這麼好看的老師,包括最開始煩躁的雀斑臉在內,幾個人硬是沒能開口反駁。
老師也沒說什麼,側身就讓開了位置。
“好,先進來吧。”
幾個人依次進了屋。筒子樓內的空間並不算大,而且這個房間的朝向明顯不好,即使是白天也沒什麼日光,更顯得光線陰灰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