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他緩慢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小煙,謝時他不會希望你這樣的。”
他同她講述他打探到的關於謝時的一切,少女眸中的光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最後化為一片死寂。
她終於說了這幾天開口的第一句話。
“可是,這不重要。”
幾日沒有開口,她的聲音很低啞:“謝時曾經怎麼樣,我遇見他時,他就是我記憶中的樣子了。我很抱歉,但是我沒辦法答應你。我答應過謝時的,我會永遠在他身邊,哥哥,我要做一個守諾的人對吧?”
盛序安一時無言,他想說‘不是’,在盛煙的目光中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守諾是對的,但是這樣守諾是不對的。
他似乎可以同她講萬般道理,但是他最沒道理。當年如果不是他們選擇讓盛煙隱姓埋名以養女的身份留在盛府,也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情,也就不會遇見謝時,也就不會有現在這般的局麵。
如何他和爹爹能夠再有用一些,就不會護不住娘親,小煙就不會被盛府這些人蹉跎折磨這些年。說到底,是他們無用。
從小被詩文熏陶著長大的君子,一瞬間失去了所有規矩禮儀的束縛,在床前躬下了身,流下了淚。
“對不起,小煙,對不起,是哥哥的錯......”
“小煙,對不起......”
盛煙有些怔住,她掀開被子下了床,垂下的手不住地顫抖。
盛序安還在一句一句的道歉,盛煙從隻言片語中無法拚湊出當年的真相。為何她成了盛府的養女,為何父親、母親和哥哥十幾年未曾來見過她一麵......
但她並不愚笨,她身上沒有什麼可以被人圖謀的,所以一回來便能讓整個盛府低頭的盛序安,他對她的好無論是愧疚還是真心,都是真的。
她沒有辦法寬慰他,他曾經是她很在意的一切的一部分,但那份在意對年少的她而言實在太重了,她因為一無所有被徹底地壓垮。
是謝時將她拉了出來。
現在她對親情已經沒有那麼在意了,她對於身世淺薄的好奇與期待,在謝時的死亡麵前,變得如此地微弱和渺小。
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向盛序安傳達這種感觸,就像他不知道要怎麼向她解釋他和父親母親對她前十幾年人生的缺席。
她抬手摸了摸盛序安的頭,就像是撫摸那日偶然在路邊看見的小兔子一般。她覺得自己還算冷靜,她輕聲說:“哥哥,不要哭,也不要傷心。”
她嘗試表達:“哥哥,我想過的,我一個人繼續去做我們之前約定好的事情,但是想了想,那樣我好像不太開心。”
她將赴死說的很從容,臉上甚至帶了些淺淺的笑:“哥哥,我想開心一些”說到這裡,她輕輕將他抱住,很溫柔又很殘忍:“如果有來世的話,我一定選哥哥好不好?”
盛序安手指僵住,知道沒有彆的法子了。
他的手在地上輕輕敲了一下,片刻後,外麵突然有侍衛闖進來:“公子,查到了查到了!沒有死,人就在長安,就是聽說回去的路上遭遇了山匪,不小心摔下了馬車,現在什麼都記不清了。”
盛煙幾乎一瞬間抬頭,接過侍衛手中的東西就開始看。
一張一張翻著,看見最後一張是謝時的畫像時,她眼眸中的淚頓時落了下來。她抓緊身旁的人的衣袖:“哥哥,真的嗎?”
盛序安立刻從她手中接過信件,一目十行看了起來,手摸上畫像時開口:“墨是這兩日的新墨,還未完全乾。”
盛煙手無措地接過信左看右看,最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股腦跑到了院子中開始挖土。盛序安大概知道她要做什麼,垂下眸掩去眼底的悲傷,陪她一起刨土。
信件上說,謝時五歲時被弟弟捉弄折斷了小腿骨。
自然是假的。
這是為了讓小煙相信,他特意讓下麵的人在信中編出的‘破綻’。他沉默地陪著盛煙挖著土。
兩具棺材很快露了出來,盛煙推開棺材,根本不在意其可怖和難聞的氣味,手向著屍體的小腿骨摸去。
沒有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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