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陳時節說完,趙興不由得有些佩服。
桂娘和他無名無份,隻不過是個相好的;南陽郡的治安也輪不到他管,司農的職務不過是勸農、興農罷了。
他本可以一走了之,好好的升遷回軍中當他的軍司農。
但卻願意以身犯險,做局吸引玄天教對他動手。
為桂娘和百姓是情義與擔當,剿賊殺敵是勇氣與自信!
老陳,真男人也!
想了想,趙興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麼了,老陳和他說這麼多,這是交心的表現。
“其實我這次來,也有玄天教的原因。”
“哦?”陳時節眉頭一挑,“你是說……”
“是的,我自得到辟凶黃曆以來,共有三次大凶,數次小凶,都是在小暑之後,郡裡和東湖軍聯手搜查期間。”趙興緩緩道。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
“理由和你一樣。”趙興道,“我隻是個小小吏員,發放千裡傳令牌和辟凶黃曆,已經算是有所防範了,小小的聚元三階吏員,難道還能派個入品強者保護我不成?”
辟凶黃曆也不是萬能,展示的信息非常少,隻能告訴伱哪個時刻,哪個方向你去做可能會有問題,注意是可能,不是一定。
就跟普通百姓用的一樣,今日宜開工開業、建房,忌伐木、出行、喪葬。怎麼個宜法,是什麼程度?怎麼個忌法,具體會牽扯到誰?可能性太多了。
“我不上報,原因很簡單。”
“一是我上報了也沒什麼卵用,上麵該怎麼部署還是怎麼部署。不可能因為我一個小小吏員就大費周章。”
“二是上麵重視了,想要知道更多情報,讓我配合當誘餌。這固然對官府有利,但於我而言就是危險重重。”
趙興說得很坦然,也很直白。
他怕被犧牲掉。
誰能保證上麵的人都是好的,沒這個意思。
可要是有人為了功勞,貪功冒進呢?
再退一萬步講,所有人在自己的位置上都沒做錯,而且都是大公無私的正麵人物。
做這件事本身也有危險。
基於趙興對玄天教的了解,他覺得自己當時不該說,免得惹麻煩。自己提高警惕,避開就行了。
玄天教又不是什麼小毛賊,山寨土匪,那可是數千年傳承不滅的邪門宗派。
“那你現在為什麼又說?”陳時節饒有興趣的問道,“是被本官的勇氣所感染嗎。”
“並沒有。”趙興毫不留情道,“我開山之後,收獲太大,一人獨得四十二份靈秀,如果玄天教不眼瞎,肯定要把我的抓捕序列前移。”
趙興的理由和陳時節如出一轍,他也猜到自己在玄天教的名單上份量變重了。
另外,他也有重視的家人朋友,趙瑞德、趙政、甚至蔡夫人,子餘錢冬,他不希望因自己牽扯進來。
“狠狠的打痛他們一次,滅掉在穀城這邊的窩點,也是我想要的結果。”趙興道,“玄天教是勢大,但這樣的大魚,要潛伏下來,也比小魚小蝦更難。”
“滅掉一個窩點,十幾二十年內,估計難死灰複燃。”
陳時節微微點頭:“你說你在官府這邊份量輕,若你是我,會如何做?”
趙興緩緩道:“那要看你到底有多大份量了。”
陳時節略微思索道:“你把我當正七品來算,你既連碧霞元君的水書原本在紫霄島都知道,當知正七品官的能量。”
趙興一推四五六:“你彆高看我,我隻是喜歡看看雜書,老版縣誌、各郡邸報,古宗傳聞,這些也不難買到。”
陳時節道:“就隨便聊聊,現在咱們是私人扯閒談,不用忌諱什麼,說錯說對,都隻你我知曉。”
趙興心中斟酌了一下,隨後點頭道:“好,你非要讓我說,那我就閒扯一番,不過我想先看看最新的邸報,以及南陽郡各軍、各司的大致實力。另外隻要是和玄天教有關的情報,能給我看的,都讓我看一下。”
“看完之後,咱們來場沙盤演練,你這裡有南陽郡的沙盤吧?”
陳時節眉頭一揚,他本隻是想隨便聊聊,沒想到趙興居然還來真的。
見趙興這幅模樣,他也來了興趣:“有有有,我是軍司農出身,你跟我來。”
他帶著趙興穿過校場,來到後堂。
陳時節果然是個殺胚,他居然把後堂改造成了小型行軍殿。
正中央是一個圖解沙盤,乃是四階寶物,可以模擬出很多種地形地貌,而且是按比例微縮。
隻要把地圖放在沙盤底座,它就能還原出來。
沙盤上麵甚至還飄著雲彩,連天時都記錄著!
“還是四階上品?嗯?這幅地圖……是滄瀾江上遊的平蠻六郡?不對,西洱郡城哪去了?怎麼成了一片焦土?!”
陳時節詫異道:“你眼力不錯啊,居然一眼能認出來……現在我是真信你看的東西很多了。”
“至於西洱郡城,在我的推演中它已經消失了,當然現實中它還是在的。”
陳時節揮了揮手,沙盤上的一處焦土,頓時複原。
“沙盤會用吧?”
“不是很會。”趙興違心道。他也不敢露太多了,你看書看得多,知道是一回事,可連軍中重器怎麼用都門清也太奇怪了。
“從軍略上有寫,你自己翻。”陳時節指了指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文書,“差點忘了,桂娘還在偏廳等著我……你先看,我去去就來。”
說罷陳時節就化作一道風離開。
趙興自顧自的打量著行軍殿。
除了圖解沙盤外殿內還有不少草人,不過草人做得很小,是微縮型的,幾乎隻有巴掌大小。
另外就是陷陣鼓、急行軍令、以及各類軍旗。
這些東西都是散發著淡淡的微光,品階都不低。
“老陳之前到底當過多大官,不會真是正七品吧?”趙興走到桌子旁邊,開始翻閱文書。
內容很雜,什麼都有。
《大戟士訓練詳解》、《五行營之烈火戰陣》、《器械營機關百解》、《司農從軍略》、《異獸·白骨金趾》、《百戰·地利篇》、《七階糧草》……
老陳這張大桌子上麵和下麵,全是書。
作為一名合格的軍司農,老陳的閱讀量和擅長的法術,都是文司農好幾倍。
“老陳還行。”趙興心中如是評價。
他沒去翻其他的,而是找和玄天教相關的資料情報看起來。
“承康二百四十一年冬,玄天教妖人於道源洲作亂,妖匪‘萬化真君’,以邪法侵蝕控製慶隆府一支駐軍校尉、統領共四十七人,意圖在府城製造殺戮,流禍十四郡之地,十五天後被武侯‘周玨’擊殺……”
“承康二百四十九年春,玄天教妖人於大源府萬川山,搶奪兩艘運輸洞天材料的龍首樓船,試圖將其散發給大源府七郡民眾,散布邪神信仰……三日後,妖匪‘法真上人’與兩尊邪神,被夜神衛統領‘安定和’與大源真君所滅。”
“承康二百五十七年,夏,玄天教妖人進攻明湖道院,造成四百二十名生員傷亡……”
“承康二百六十一年……”
……
承康,是景新之前的一個年號。
現在是景新十五年,距離相差不遠。
陳時節搜索的是近百年內,關於玄天教的活動資料。
“每次都被撲滅,而且都是很快就擊殺了妖匪,但就是時不時跳出來搞一下事情。”趙興看著這些情報。
玄天教煩就煩在這裡,它們派出來搞事的,都是即將到達大限的強者。
本來就快要死了,所以什麼都無所謂,做事起來也很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