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農官有勸農保收的職責,在豐收節這幾天,不止穀城,全南陽郡的天氣,都會做出相應的調整。
郡級司農監掌控大範圍的天氣,偶爾有些細節不到位的,就靠下麵的司農們去履行職責。
這兩天趙興和沈追都得在安平鎮視察巡邏。
在安平鎮轉了一圈,最後來到了鎮上的裡長家。
統計收成和繳納賦稅,這不需要趙興和沈追管,他們主要就是隨便問問情況。
裡長年紀已經有五十多。見到兩人,也沒有什麼拘謹,就跟自己後生一樣拉起了家常:
“今年穀城和往年一樣,又是風調雨順、豐收的一年。”
“隻要肯下力氣耕種,誰都能養活一家,吃上飽飯。”
“不過總有那好吃懶做的,就說六組的‘黃四郎’吧,平日裡就好吃懶做,在家啃老,都豐收節了也不知道去幫家裡乾活。”
“去年他老娘和老爹七老八十,都已經乾不動了,眼睜睜就要看著元稻爛在地裡,還是鄉裡鄉親幫忙收了。這小子也不知道感謝,反而說大家是瞎操心……嘿,今年沒人肯幫忙了,他居然又是這樣在家躺著,不肯去乾活,說什麼自有朝廷給他們發放救濟糧……”
“那救濟是發給他老爹老娘的老人錢!他一個三十多歲的人有手有腳,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簡直是不要臉了!哎,黃老漢有這樣的兒子真是造孽啊!”
裡長一番話,聽得沈追火冒三丈,當即就問道:“請問那黃四郎的家在何處?”
“他不在家。”
“那在何處?”
“喏,就在前麵的牛家大院玩骰子呢。”
沈追頓時起身:“居然還有人敢聚賭,真是豈有此理啊!趙兄,我們走!”
“來了。”走之前趙興以五行觀物看了看裡長,雖然對方在說話的時候,他就用明眸一直盯著對方的眼睛,不過他還是再看了一眼。
再低頭翻了翻黃曆沒發現什麼異常,隨後才摸了摸小山貓,帶著護法草人跟了上去。
“你就是黃四郎?”
沈追和趙興剛走到地方,隻見一個蓬頭垢麵,眼神散亂的男人從牛家出來。
他們從裡長那裡看過名冊和畫像,一眼就認出來這人是黃四郎。
“不是,你們找錯人了。”黃四郎悶頭就要往前走。
“站住!”沈追喝道,“你跑什麼?!”
黃四郎停住腳步,看的出來這兩名官差,他腦海中在回想之前乾過的偷雞摸狗的事,心想是哪件被發現了。
“跟我們走。”趙興確認了是正主,就又重新上車。
黃四郎也想爬上車輦,卻被一腳踹了下來。
“哎唷~”黃四郎倒在了地上。
踹它的不是趙興和沈追,而是山貓。
它衝著外麵哈氣,表情很不滿。
這人臭死了,它可不想讓黃四郎進來車廂。
“伱就走路吧。”沈追道。
黃四郎不樂意了:“大人,此去縣城少說要走一個時辰,我不得累死?”
“不是去縣城,去你家!”
黃四郎眼珠子一轉:“大人不是抓我的?我沒犯事?”
沈追都被他給氣笑了:“犯沒犯事你自己心裡沒數?”
黃四郎嘿嘿笑道:“沒犯、沒犯……那小的走了啊。”
“站住!讓你走了嗎?!”
“你老爹老娘都在地裡,你身為人子,應當承擔起這些重活……”沈追苦口婆心的講大道理。
黃四郎臉上露出不耐之色,顯然根本就沒聽進去。
這些東西他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
沈追說了一刻鐘,黃四郎隻是一聲不吭。
趙興拉了拉沈追:“沈兄,你先進馬車,我來和他說,我是司農,這勸農是我的職責。”
沈追點了點頭,進了馬車。
趙興盯著黃四郎道:“你為什麼不幫你老娘老爹去收元稻?”
“我懶。”
“……”
你他麼還挺理直氣壯。
黃四郎見兩人不是抓自己的,底氣更足:“大人若是可憐我那爹娘,何不施舍些錢財?又或者幫我家收了元稻……”
人不要臉則無敵,跟這種人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趙興一鞭子抽在他身上:“走,給老子去你家田地!”
“哎唷,你怎麼打人?哎彆打彆打、我去……”黃四郎見趙興不是開玩笑的,立刻就縮了縮腦袋,在前麵領路。
到了地裡。
果然有兩個老人在田中勞作。
黃四郎則站在田埂上無動於衷。
趙興也沒跟他廢話,隨手在旁邊紮了個複行草人,然後從沈追手裡要來了鞭子,交到草人手裡:“看著他收割元稻,不做就抽一鞭子。”
“啥?”黃四郎不乾了,急道:“你們管得太寬了,我種不種地,跟你們有什麼關係……哎唷,打人啦,官差打人啦!!”
黃四郎躺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著。
旁邊有鄰居聽到動靜來看,頓時樂了。
“打得好!”
“呸,不要臉!”
“是黃四郎啊,官爺打他,定有理由。”
黃四郎的老爹老娘見兒子被打,連忙衝了上來,可是還沒等他們求情,就被鄰居攔住。
鄰裡都看不下去了,可想而知黃四郎的人品有多差。
“你乾不乾?”趙興蹲下來問道,“你乾,隻需累這一兩天,不乾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你。”
“這一片最大的官就是我們倆,你想去告我們都沒用,明白不?”
“乾,我乾。”黃四郎爬起來,他實在痛得受不了,又見沒人幫自己說話,頓時認清了現實。
黃四郎連忙卷起褲腳,下了田裡。
被趙興強製‘勞動改造’。
沒一會,黃四郎就哎唷連天,叫苦叫累。
趙興也不慣著他。
累了困了?瞌睡蟲安排上,直接讓黃四郎恢複精神。
想偷懶?複行草人就抽上一鞭子。
趙興還紮了七八個草人,守在田地四方。
一旦黃四郎想偷跑,就立刻要被抓回去。
趙興這一波,妥妥的是物理勸農。
不過周圍鄰裡沒人反對都是拍手稱快的。
不少人甚至放下自己手裡的活,來觀看黃四郎割元稻這一稀奇場景。
“四郎,你這姿勢不對啊,你腰不彎下去很容易累的。”
“四郎,累不?你老爹老娘就是這麼乾了十幾年的。”
“黃四郎,有吸血蟲爬你腿上了……”
黃四郎腳一抖,連忙用手去摸,卻發現根本沒這回事,頓時反應過來被人騙了,於是惱怒的瞪了那小孩一眼。
“啪~”鞭子抽在了黃四郎背上。
“草!”黃四郎心中大罵,不得不又繼續乾活。
他想逃跑,卻發現周圍都是草人。
而且自己越乾越精神就是想停都停不下來,為了不受這折磨他隻得老老實實的乾活。
等乾到黃昏的時候,黃四郎整個人都老實了許多,還知道在兩位大人麵前做樣子,扶著他老爹老娘回家。
“趙兄,還是你這法子管用啊。”沈追看著這一幕,不由得笑了。
“沒用,咱們過兩天一走,他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趙興躺在車內擼貓,“除非能一直鞭策,勞動個一兩年,再輔以沈兄這樣有耐心的人,時不時給他講道理,或許能改變他。”
“這樣嗎?”沈追若有所思,“以後我若有機會為政一方,定要試試趙兄你說的這法子。”
天黑之後,兩人沒有返程,就在安平鎮的裡長家住下。
第二天一早,兩人繼續在安平鎮巡視。
中午吃飯的時候,向老裡長問起了黃四郎的事。
“黃四郎啊?他趁著中午休息的時候跑去牛家大院去了。”
“又去了牛家?”沈追眉毛倒豎。
“是啊。”老裡長恨鐵不成鋼道,“大人你好心讓他中午休息休息,可他卻連這點休息時間,都要拿去玩樂。本就沒什麼錢,還要去賭……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