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如果有外人在場,一定會被麵前的景象嚇得目瞪口呆。少年不是彆人,正是崔梅恩從家中帶來公爵府的小拖油瓶——崔梅恩對外宣稱他今年十七歲,正好與公爵唯一的兒子同歲。
幾措黑色的短發胡亂地翹著,讓少年看上去像一隻被弄亂了毛的黑貓。他的眼珠也是黑色的,同崔梅恩夫人如出一轍。
這就是為什麼崔梅恩夫人介紹二人身份時,從未有人對此提出過疑慮。在帝國,黑發黑眸並非一個普遍的特征。他們同時具備這一並不普遍的特征,隻可能是因為具有緊密的血緣關係。
崔梅恩沒有被他冷淡的神色嚇到。她在厚厚的鵝絨被子上打了個滾,手撐著下巴抬起上半身,對他笑道:“昨天晚上臨時有事,所以我才在大修道院住了一晚。時間太晚了,今天一大早又要出發,不方便派人送信,我不是清晨就回來了嗎?現在也在等你,哪裡說得上失約——”
她沒有說完這句話。因為下一秒少年把她摁在了被子上,揪住她的頭發迫使她仰起頭,強迫她與自己對視。
他長著一張清秀的臉,動作卻很是粗魯,與其說是像在麵對母親或者情人,更像是在訓誡寵物。
崔梅恩並沒有因此生氣,就連半分驚訝也沒有。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無辜的表情。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應該派人給你說一聲的。”她仿佛哄孩子一般柔聲道,“彆生氣了,好嗎?”
很顯然,少年的怒氣並未因她的安撫而緩和。
他俯下身去,放開她的頭發,在她的耳邊低聲問道:“你昨晚睡在了大修道院?和某位仰慕你的騎士、還是那些好色的神父?”
不等崔梅恩的回答,他繼續說道:“你知道自己是怎麼死而複生的嗎?你現在用的這具身體裡注入了我的魔力,才不至於讓它像彆的死人一樣腐爛——”
他用冷淡的語氣拖長了最後一個單詞的尾音,再度靠近她,貼在她的耳邊咬牙切齒:“你對我的報答就是在跟我定下約定後又隨意毀約,跑到那些塞滿年輕騎士的修道院裡去,是嗎?”
他越說越急躁,明明臉上沒什麼表情,語速卻越來越快,最後一個上揚的尾音他是咬著崔梅恩頸間的一小塊肉發出來的。
黑色的鱗片從少年的皮膚下浮現出來。窗戶明明是關著的,房間內點燃的燭火卻如同被氣流吹拂一般,大幅度地搖晃了起來。
也許是因為崔梅恩的沉默,也許是因為被亂晃的燭光擾得心煩,一根細長的尾巴從少年身後伸了出來,不耐煩地抽滅了那點燭光。
現在屋子裡隻剩下一束從窗簾縫隙裡流淌出的月光。澄澈的月光淌過地板和床鋪,落在臥室中僵持的二人身上。
“我沒有。大修道院哪來什麼年輕的騎士,”崔梅恩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她抬起下巴,坦蕩地看著他,似笑非笑,“我獨自在房間睡了一晚。我是魔鬼的契約者,可不敢靠近那些騎士和神父,免得他們把我綁上火刑架去。我能依靠的隻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