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動作太慢了,夫人。”他說,將書本放在桌上,走到崔梅恩身後鎖上了房門。門鎖旋轉出清脆的哢噠聲,泛著瑩白光芒的咒文自門鎖處伸展,覆蓋了整間書房。它們快速地閃耀了幾下,又重新暗淡下來。
這是一個小型的建築用法陣,當門鎖位於打開的狀態時,殘缺的法陣不會啟動;鎖上房門後,旋轉的門鎖將最後一塊咒語補足在該有的位置,門被鎖上的同時,法陣也開始啟動運轉。
亞瑟·梅蘭斯這才坐在了崔梅恩對麵的椅子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崔梅恩,不快地皺起了眉頭:崔梅恩坐在椅子上小幅度地晃腿,眼睛眨呀眨的,睫毛如蝴蝶撲扇,外套敞著套在身上,大大方方地袒露出領口的吻痕和牙印。
她不算年輕了,但仍然像一個少女那般坦然純粹,邪惡得率性又自然。
“這是聖殿傳統防禦陣法的改良版。”亞瑟·梅蘭斯壓下心中的不快,對崔梅恩說,“他不會聽到我們的談話。”
“那可太棒了!你真厲害。”崔梅恩誇張地拍拍手,真誠地誇獎道。
小梅蘭斯公爵的不快因這一句話而掃除大半。他以手握拳抵在嘴邊咳嗽了一聲,繼續道:“夫人,恕我直言,您跟魔鬼走得太近了。您承受不住他。即便您是他的契約者,您的這具軀體也依然是人世的造物。要是一直這樣持續下去,您很快就會崩潰。”
亞瑟閉上了眼。再睜開時,眼眸裡同樣亮起了散發瑩白光芒的咒文。在這雙眼睛的注目中,崔梅恩從頭到腳都纏繞著不詳的黑色魔力。
魔鬼的氣息張牙舞爪地纏繞在女人的軀體之上,好似小孩用口水塗滿蘋果,以示標記領地。
“我也沒有辦法。”崔梅恩憂愁地歎了一口氣,“我與他簽訂了契約,要他幫我找到你父親的靈魂。為了找到他,我隻能滿足魔鬼的一切要求。亞瑟我親愛的,你知道,我們這些受了魔鬼誘惑的人隻能這樣。我是一個軟弱的人,不然也不會被魔鬼蠱惑,成為他的契約者。”
她保持著這副苦惱的神情,緩步走上前來,攬住了亞瑟的脖頸。小梅蘭斯公爵低下頭,他的視線停留在她的嘴唇上。
崔梅恩的唇角有一個小小的口子,一滴血珠正搖搖欲墜地掛在那兒,他凝視著她,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
“是的,你是個軟弱的人。”小公爵喃喃地重複。
崔梅恩笑了一聲。
“所以我才需要你來救我。”她的聲音輕飄飄的,比聲音更輕的吻落在亞瑟·梅蘭斯的耳邊,“救救我吧,亞瑟。”
此時此刻,她如同一個虔誠的走錯了道路的信徒,伏在神明的麵前,卑微地祈求著神的救贖。
亞瑟·梅蘭斯繼承了父親的爵位,又是一名受過嚴格訓練的聖殿騎士,神在人間的代行者。他又有什麼理由不去拯救這樣一個落難的信徒呢?
亞瑟眼中的咒語依舊運轉著。崔梅恩褪下了她的外套,她站起身,向亞瑟的方向走來。
她的身軀上滿是魔鬼的印記。亞瑟伸手握上去時,隻有他才能看見的、聖潔的銀白色魔力蜂擁而上,擊潰了那些不詳的黑色氣息。
這份勝利的實感如同在戰場上擊碎魔物的頭顱,如同從野獸的尖牙下搶奪最甜美的果實。他幾乎是著迷了,動作急切了起來,青澀的吻沒頭沒腦地落下。
崔梅恩用手指繞著他的金發打圈玩,感覺這和逗弄一隻半大小狗沒什麼區彆。她和亞瑟已經保持有一定時間的秘密關係了,他的動作卻依舊沒什麼章法,生澀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當然,這也許也與他一定要刻意為自己找一個光明正大的由頭有關。
比如此刻,亞瑟一邊吻她,一邊艱難地試圖分出一絲理智與她交談,試圖讓這場“救贖”顯得更名正言順一些。
“我一直想問您。我一直想問您,夫人,”金發的少年在混亂的親吻中蹦出幾個短句,“您為什麼要和他簽訂契約?您為什麼想要找到我父親的靈魂?您應該知道的,人類死亡之後,靈魂便會投入靈魂之河,無法找到……您就那樣愛他嗎?”
崔梅恩用拇指擦過他的唇瓣,以一個綿長的親吻避過了這個問題。她在親吻的間隙注視著小梅蘭斯公爵,視線掃過他的頭發、眼睛、鼻梁和嘴唇。
她心想,他和他的父親可真像,就連這雙迷離時會泛起水光的碧綠雙眸也一模一樣。他們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出來的!
她剛認識梅蘭斯公爵時,他比現在的亞瑟還要小一些。太陽般耀眼的金發,綠寶石的瞳孔,張揚又跳脫的少年人的麵孔,仿佛一隻驕傲的小獅子。不管第一印象如何,至少在第一次打照麵的時候,她就記住了這張臉。
微弱的燭火照亮了亞瑟·梅蘭斯的麵龐,燭火那樣小,光線暗淡又敷衍,使得她一不小心就會將這張臉錯認為他的父親,錯認為塞德裡克·梅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