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語落後一步往巷口處看了看,才將院門掩好,跨步來到簷下,並未步入室內。
繡娘便隻迎著宋寧嘉二人進入室內,拿起幡巾在兩張破凳上擦了又擦,這才招呼他們坐下。
宋寧嘉的目光在室內緩緩掃過,屋內陳設雖簡陋卻乾淨整潔。
她收回視線,重新落回繡娘的麵上,笑意和善,淡淡道:“姑娘可有想過,我們走了以後你一個人要如何在青州過活?”
繡娘咬唇不語,她明白宋寧嘉話中的意思,他們走後,便沒有人再能保護她了。
這兩日王家人沒來騷擾她,想必也是投鼠忌器,他們能保護她一時,又如何能保護她一世呢?
父親離世後,她一個孤女,便成了人人可欺可辱的存在。
她朱唇輕顫,眼中不由得泛起水霧。
“小女子人微命賤,除了隨波沉浮,又能做什麼呢?”
“難道姑娘就甘願如此嗎?”
宋寧嘉聲音不大,更像輕聲細語般溫柔,話中帶著蠱惑的意味。
“你不想擺脫王家嗎?”
繡娘聞言立時抬眸去看說話的女子,眼中略有驚疑,而後便默然垂首,不發一語。
繡娘麵上的猶豫一覽無餘,宋寧時不動聲色地側目看了眼宋寧嘉,素白的臉上還帶著笑,看起來成竹在胸。
良久,繡娘閉眸深吸了一口氣,堅定道:“小姐需要小女子做何事?”
她是個聰明人。
宋寧嘉唇畔笑意加深,“去王承身邊。”
繡娘驚訝,她答應她便是為了擺脫王家,結果她竟然要她到王承身邊?
“隻需要五天。”
在繡娘不解的目光中,宋寧時突然出聲在一旁補充到。
*
入夜,長街萬千燈火微明,婆娑樹影下浸著兩道墨色深重的影。
“將軍,王家反悔要收銀的消息已經傳遍了,這是城西處派人給王家送的信。”岐一雙手將信件呈於季嵐。
季嵐接過信件,隨手一甩將信件展開來,略掃視了兩眼,看著紙上工整的字跡,眉梢微揚。
看來城西處和王家當中互通信件的人才是真正的紫雲教的人。
“寫信的是何人?”
“一個瘦弱的書生。”
季嵐輕甩夾在指尖中的薄薄尺素,漫不經心道:“傳第三封信時把人抓過來。”
“是。”岐一了然,應聲後又說道:“這兩日流民中的一些人因傳言的事不太安分,因為其中也有私下向王家借銀的人,他們一邊跟著紫雲教暴動,一邊又借銀,甚是矛盾。”
“岐一。”季嵐淡淡喚他,“受人蒙蔽的百姓為了活著另擇出路,有何矛盾?”
岐一不應聲,隻是將頭垂的略低了些。
士農工商,商為末,奴為賤,一入奴籍,絕無翻身的可能。
季嵐將信遞還給岐一,又吩咐道:“把人抓到以後逼他寫一封信傳到王家,約收信的人麵談。”
岐一抱拳作揖,“屬下明白。”
“回吧。”
夜風浮動,吹動樹梢,話音一落,樹影下瞬間明亮些許,人影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