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讓人的大腦下意識聯係起冬天。
他在夢裡睜開眼睛,因為視角的問題,目之所及之處都是白茫茫的雪地。
未著鞋襪的腳直接踩在雪地上,卻沒有任何過於冰涼的感覺。黑發男人抬起頭,看見了一棟複古的彆墅。
耳邊響起了什麼東西摩擦滑動的聲音,似乎因為太過老舊,所以木板與木板之間才會發出這樣大的聲響,他往前走了幾步,繞到後/院,果然看見了一個正在慢慢搖晃的秋千。
秋千上坐著的纖細人影低著頭,黑色長發披散著,同寬大的和服衣袖一同垂下。少年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手裡卻拿著一根細長的煙管,在冬天這種隻有深色和雪白的日子裡,火光的亮色更加耀眼。
他神色懨懨,衣袖隨著風和秋千晃動蕩起一圈煙波,滿庭院都是細微的秋千晃動起來的哢嚓聲響,卻不見任何清脆的鈴鐺音。
池川奈視線下移,看見對方同樣未著鞋襪的腳隨著衣衫晃動顯露出來,上麵空空蕩蕩的,沒有那個銀鐲的半點身影。
恰在此時,少年抬起頭來,隨手掐滅了手裡細長的煙管,異色的眼睛閃過一抹流光。
他勾起嘴角,衝著來者開口了。
“少爺...少爺?”
池川奈在車中驚醒。
他伸手捂住額頭,深吸了口氣才緩下自己劇烈的心跳。
駕駛座上,管家輕咳了一聲,低聲道,“抱歉打擾,不過已經到彆墅了。我去給您準備晚餐。”
“嗯。”他低低應了一聲。
太久沒做過夢,池川奈隻感覺自己的頭更疼了,他打開門下車,率先看見的是一片光禿的樹林。
和酒莊周圍種植的常青樹不同,這座山上的樹木早早落了葉,隻留下光禿禿又色澤偏深的枝乾,當夜幕降臨時墨染的一般,黑壓壓一片。
彆墅所用的建築材料同這些樹木一樣偏暗,在夜幕中聳立在樹木之間,色澤壓抑得像好幾個組合在一起立著的黑棺材。
看上去很不吉利啊,就像是那種恐怖片裡會發生鬼故事的地方。
要不過兩天找人來把外麵刷成白的吧。
待管家打開彆墅外圍欄的大門後,池川奈走進院子,庭院空空蕩蕩,隻有一顆枝乾彎曲著的樹木,看上去一副活不長久的樣子。
“我記得這之前有個秋千。”他打了個哈欠,狀似不經意間問道。
“是有個秋千,少爺小時候很喜歡這個。”管家打開門,麵色平淡,“如果您現在還想蕩秋千,我會安排人再製作一個更牢靠的。”
“不是——誰現在要玩這種東西?”
池川奈因為對方這種把自己當長不大的小孩看的態度撇了撇嘴,他從對方手裡的盒子中拿出那個項圈,在彆墅門被打開時衝裡麵晃了晃。
未開燈的大廳內,原本窩在厚實毛毯上的貓科動物耳朵一動,站起身來。
黃綠色的獸瞳在黑暗中閃過幽暗的光芒,透入的月光將其銀色的毛發照得雪亮,它站起來,喉嚨裡隱隱發出呼嚕聲,明明身軀龐大,走起路卻悄無聲息。
“伊諾克,好孩子。”池川奈神色都放鬆下來,他半蹲著衝對方晃了晃手裡的東西,“看這是什麼。”
走來的雪豹錯開了那人手裡的東西,親昵地用自己碩大的頭去蹭他的手和腳腕、小腿。
它等自己的主人換下鞋襪後,張開嘴露出滿口鋒利的獠牙,卻隻是虛虛地叼住了對方衣服下擺,將其往客廳引。
等池川奈在沙發上坐下後,站起來比一個成年人還高的猛獸窩在地毯上,將主人冰涼的雙腳都揣進了自己柔軟溫暖的腹部,蓬鬆的長尾巴也在地毯上掃了幾下後,圈住了對方的小腿。
它仰著頭,任由對方將自己手上的項圈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黑色的項圈襯得毛發愈發漂亮,下麵綴著的綠寶石也和那雙黃綠色的獸瞳相得益彰。
伊諾克晃了晃腦袋,張口就咬住了池川奈尚未收回去的手指。它控製著力氣,能咬碎獵物骨頭的牙此刻隻是輕輕蹭著對方指腹,連那層薄薄的皮膚都劃不破。
管家端著晚飯從廚房出來,看著這幅旁人看來都要大喊‘快來救人啊’的畫麵,差點沒一口氣背過去。
果然不管多久,他都習慣不了少爺和寵物相處時的樣子。
“晚餐已經準備好了。”管家將手中托盤裡的東西放下,“恕我直言,少爺,您也太慣著他了。”
“這有什麼,伊諾克那麼可愛當然會慣著。”他伸手撓了撓大貓的下巴,在對方舒服地眯起眼睛時,低下頭親了親毛茸茸的額頭。
後者發出一聲撒嬌一樣的叫聲。
看看雪豹碩大的身軀、尖利的獠牙和獨屬於猛獸的壓迫感,再看看池川奈誇出‘可愛’這句話時認真的表情,管家深吸了口氣,選擇保持微笑。
如果說自家少爺會被什麼蠱惑,從此君王不早朝,那這個人選非這隻根本稱不上‘人’的豹子莫屬了。
等看上去已經被‘妖妃’完全**了的皇上在餐廳就坐後,他將餐盤擺上桌就重新返回廚房。
原本對晚飯很是期待的池川奈看了看餐盤,麵色都難看起來。
小份的餐前沙拉,烤製漂亮的鮮蝦放置在醬料拌過的細碎蔬菜上,旁邊點綴了幾個漂亮的,橘黃色的東西。
他迅速將沙拉裡切成花朵形狀的胡蘿卜一點點挑到旁邊,然後扭頭看了眼趴在自己腿邊的雪豹。
這隻各種名義上都很護主的大型食肉動物立刻張開嘴,露出反著寒光的獠牙,迅速伸頭將被放在旁邊乾淨餐盤的生胡蘿卜卷走了。
幫主人解決掉胡蘿卜這個世紀難題後,大貓立刻躺下重新變回剛才的姿勢,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黑發男人給了對方一個讚許的眼神。
好孩子,明天就給你加餐。
“恕我直言,少爺
。”端著下一份菜從廚房裡出來的管家深吸了一口氣,“我認為您十八歲之後,應該就不會做出讓彆人幫忙吃掉不想吃的菜這種事情了。”
“......”這是怎麼發現的!
“咳咳。”他連忙轉移話題,“什麼叫十八歲之後,我之前應該也沒有乾過這種事情吧。”
十八歲之前這個彆墅裡除了每隔幾天就會回來一次的那位先生和管家外,就隻有白天造訪的家庭教師,這幾個哪個看上去都不像是會幫自己吃胡蘿卜的樣子。
他之前應該沒乾過這種事!
管家不置可否。他看著對方皺著的眉頭,歎了口氣,“......今天就先不吃了。”
池川奈眼睛都一亮,他高高興興重新拿起刀叉,忽然想起另外一個問題,“伊諾克今天吃過晚飯了嗎?”
“他中午已經從外麵的樹林裡拖回來了自己的晚餐。”
“是嗎?我看他好像還挺餓的。”他有些遲疑地伸手摸了摸雪豹保養得很好的毛,問道,“你要再吃點東西嗎?”
後者略微用力蹭了蹭頭上的手。
“冰箱裡還有牛排骨和鹿肉,我去拿出來。”管家說完後,很快端著一大盆紅粉色的肉出來了。
他剛戴上手套,將盆子放下,就看見雪豹走過來,咬住盆子拖到餐桌的位置,朝著池川奈推了過去。
“怎麼,要我喂你嗎?”黑發男人有些失笑。
“少爺,您還在吃飯。這種事情我來就好。”說著,從後麵追來的管家有些無奈地按著雪豹的後頸,想把它拽回來,結果手剛貼上去,還沒來得及用力,它突然嗚咽一聲趴下了,像是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一樣。
“是不是被弄疼了?”池川奈連忙伸手給它揉了揉。
管家:“......??”
他低下頭,看見剛才還嗚咽著一副受了天大委屈模樣的家夥轉過頭來,在自己主人視線死角的位置朝著他呲了呲牙。
感覺自己被挑釁了,不確定,再看一眼。
如果此刻有其他人在場,一定會在心裡大喊一聲‘我去,有成精的綠茶!’,但是現在目睹這幅場麵,還被茶的隻有一向文雅的管家先生。
他說不出綠茶這個詞來,隻能在心裡感歎一句真會裝模作樣。
怪不得四年前被叫來照顧這隻豹子的那個叫蘇格蘭的先生,每天走出彆墅時都頭重腳輕的,一副痛苦得不行的樣子。
一頓飯很快吃完,池川奈窩回沙發上,慢吞吞地戴上手套給麵前的大貓喂新鮮肉塊,後者吃著,時不時用尾巴去掃他光裸的腳腕,帶出一陣癢意。
“彆弄了。”隨著鈴鐺的響聲,黑發男人笑著將腳往後縮了縮,他取下手套,隨手去拉纏在自己腳腕上的尾巴,卻無意間碰到了銀鐲下方的皮膚。
那裡的皮膚摸上去和其他地方不一樣,有一圈很細的傷疤,像是之前受過什麼深可見骨的傷,導致現在傷痕都消不掉。
他正要將手放下,卻在手指劃到那一圈傷疤的另一側時忽然停下了動作。
那圈傷痕上,後方的位置有兩個很細小的更嚴重的、略微凸起的圓形傷痕,並列排在一起。
“··”
任務。
習慣性用“··”在日記上作為組織任務指代的池川奈下意識在腦內念出了這個詞,他動作頓住,還沒來得及再想些什麼,就聽見了一聲響動。
‘哢嚓。’
與什麼東西扣上的金屬碰撞聲一同而來的,是脖頸間冰涼的觸感。
在聲音響起的那一刻池川奈就伸手拽住了自己脖子上突然出現的東西。
入手冰涼,表麵光滑,像一個金屬的環,似乎和現在伊洛克脖子上扣著的那個項圈是同一個東西。
這樣憑空出現的東西必然是論壇搞的鬼,黑發男人連忙站起來往洗手池的鏡子前走去,又從口袋裡拿出手機來查看新的熱門帖子。
原本窩成一團,享受著投喂的雪豹困惑地站起身來甩了甩頭,跟著自己的主人一起朝衛生間房間走去。
洗手池前,池川奈很快看清了自己脖子上憑空出現了什麼。
那是一個金屬製的項圈,沒有什麼其他的裝飾紋路,後方倒是有一個類似於鎖孔的設計,像是能用鑰匙將其打開。
這也太眼熟了,怎麼和之前看abo百科資料時見過的那個第三種性彆要佩戴,以防止腺體被咬的阻隔器一模一樣。
池川奈:......有種不好的預感。
在自己的衣衫暗袋裡發現了一把小巧的鑰匙,黑發男人將其插進鎖孔,向旁邊扭轉了一下,在一聲和前不久一樣的金屬碰撞聲後,這個頸環應聲而開。
與此同時,論壇加載了片刻,顯示出了最近的熱門帖子,其中一個寫著‘測試帖’三個大字的帖子熱度居高不下。
[測試帖|ABO性彆測試,你是6種ABO性彆中的哪種]
[怪談|時空旅行站]
[手機相機被詛咒後我成為了大觸]
[新年許願貼!希望新的一年健康順利平安喜樂!]
點開這個帖子,順著這一堆莫名其妙的測試題做下去,果然在結尾得到了和自己之前猜想的一模一樣的答案,池川奈頗為糟心地退出頁麵。
之前信息素這個東西出來的時候他還想幸好隻有信息素,其他東西沒跟著來,現在不都來了嗎!
至少脖子上的這個阻隔器可以自由取下來,要不然戴著頸環出去也太奇怪了!
將手裡剛才取下來的東西惡狠狠扔在了地上,池川奈撩起自己披散著的黑發,在重新往臥室裡走去時,用力蹭了一把後頸。
下一秒,黑發男人腿一軟,如果沒有一直跟著的伊諾克及時用身體作為支撐將自己的主人扶了起來,已經跪倒在了地毯上。
手側狠狠蹭過後頸皮膚,炸開的感覺讓他頭腦都有一瞬的空白。
等等...等一下!!這是什麼東西啊??!
突然有種非常非常不好的預感!!
池川奈咬著下唇,慢慢伸手放輕力道去摸自己的後頸,很快通過後頸皮膚被觸碰時截然不同的感覺在上麵勾勒出了一塊橢圓形的區域。
這不會就是那個什麼腺體吧?
想起琴酒喜歡掐自己後頸的惡習,池川奈沉默半響,伸手把剛才被嫌棄地扔在地麵上的阻隔器拿了起來,重新扣在了自己脖頸上。
在扣上後,他才發現這個東西剛剛好好將後頸的那片區域擋住了。
突然好有安全感。謝謝你,阻隔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