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琢玉說完,鳳宣好久都沒有動靜。
他看著他,眼中有幾分疑惑,仿佛再問為什麼不說話。
說什麼。
要命了。
怎麼感覺自己有點被這個臭直男給撩到。
棲鳳宮夜間的溫度不算高。
梧桐神木下又格外涼爽,但鳳宣的臉有一點的發燙。
他偷看了一眼戚琢玉,發現對方神情懨懨的模樣,像是有些疲倦。
兩眼下的那點烏青色被戚琢玉蒼白的皮膚襯的更加明顯。
鳳宣猶豫了一下,開口問:“你今晚還要回混沌海嗎?”
戚琢玉偏頭看向他:“怎麼。”
“你要是不回去的話,不然就在棲鳳宮睡一覺。”
說完,鳳宣感覺自己話裡有點歧義,連忙糾正:“我的意思是單純的睡覺,不是跟我睡覺。”
戚琢玉笑了聲:“我知道。不過你不是不讓師兄隨便睡你的床嗎?”
鳳宣:“。”
記憶力那麼好,是給你拿來記這些東西的嗎。
“我是說隻要我同意了你就可以睡了。”鳳宣把梧桐床讓了一半給他:“我隻是因為白天睡得太久了,睡夠了,晚上才不想睡覺的。不是特意要把床讓給你。”
戚琢玉盯著他看了會兒,仿佛是信了。
他沒有再反駁,直接就躺在梧桐床上休息。
這也從側麵證明了,戚琢玉確實是很累的樣子。
他平時總是到處搞事,比誰都卷事業,估計閉眼也是在修煉,沒有停下來過。
睡得這麼快,估計混沌海發生的事情應該還是挺嚴重的。
鳳宣盯著他蒼白的臉色看了好久,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他的眼睫。
大魔頭,都已經當了魔界老大了,到底還在卷什麼啊?
以前不是很厲害的嘛,總是說自己天塌下來都不怕,結果這回處理一些事情就累成這樣。難道是年紀大了,力不從心?
鳳宣被自己雷人的腦補給逗樂了。
要是戚琢玉的年紀也叫大,那白玉京的上神們就要氣死了。
隻是笑完,他心裡又沉重了幾分。
看戚琢玉睡得熟,鳳宣躡手躡腳地從床上爬起來。
然後走到梧桐神木下,將神魂燈從神木上取下來,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裡麵的元神。
直到沒有檢查出戚琢玉在用元神為他續魂之後,鳳宣才鬆了一口氣。
他重新坐到床上,試探著把手虛放在戚琢玉的肩膀上。
試圖給他輸送一點靈力,儘管他知道這可能會石沉大海。
結果剛放上去,鳳宣的手腕就猝不及防被戚琢玉抓住了。
“不用。”
鳳宣:“。”
我都還沒說我要乾什麼呢,你就說不用了。
“你的元神看起來有點虛弱。”鳳宣決定提醒一下他。
“知道。睡一覺就好了。”戚琢玉無所謂地回答。
他以為他是什麼凡人嗎。
元神這東西要是睡一覺就好了,那他怎麼睡了兩百年,還睡得稀爛?
鳳宣正想用自己舉例,卻不料戚琢玉握著他的手驟然發力。
他都沒反應過來,就被戚琢玉拽到了床上。
鳳宣冷不丁地跌在他懷裡,因為有戚琢玉這個人肉墊子的緣故,所以也沒摔痛。
“那抱一會兒就好了。”
“哪有抱一會兒就能恢複元神的。”鳳宣掙紮了一下,嘀咕道:“你以為你是什麼吸食男人精氣修煉的狐狸精嗎。”
隻不過,戚琢玉卻沒回話。
他抬頭看去,對方不知何時又陷入了沉睡中。
算了。
鳳宣放棄了掙紮。
被抱一晚上。
又不會少一塊肉。
-
戚琢玉就這麼在棲鳳宮呆了一段時間。
他也不是全天都在,白天的時候會突然消失,晚上出現。有時候晚上不會出現,白天的時候又會跑來霸占他的床睡覺。時間長了,鳳宣都要習慣他這個神出鬼沒的貓之作息時間了。
起初鳳宣還是擔心戚琢玉跑來棲鳳宮,萬一被帝君阿爹知道了怎麼辦。
畢竟說起來,大魔頭好歹也是魔域的老大。
但是帝君阿爹最近這段時間似乎忙於政務。
靈霄宮內進進出出的都是白玉京地位很高的古神。
沒空來盯著棲鳳宮這邊。
再過半個月,就是鳳宣的生辰了。
神族的生命漫長,雖然也過生辰,但和凡人不一樣。
凡人一年過一次,神族習慣於一百年過一次。之前兩百年鳳宣都在沉睡,所以生辰並沒有大辦,隻辦了一次出關的宴會。如今他醒來不久,依照帝君阿爹的說法,要大辦一次好好慶祝一下。
真不知道三界之中怎麼會有阿爹這種,自己做神仙自己還特彆迷信的神.jpg
離太子殿下的生辰禮越近,白玉京就越發熱鬨。
甚至比之前出關的那一次還盛大。
畢竟出關宴會的時候,鳳宣本人並沒有親自到場。
這一次,三界內不少神族都打聽到了,聽說那位太子殿下,可是會親自赴宴的!
生辰禮的前兩天,來自各個神族和三清境的禮物就絡繹不絕,如同流水一般送進了棲鳳宮。
瞬間就塞滿了棲鳳宮的庫房。
換做以前,鳳宣可能還會因為這些亮晶晶的漂亮寶貝心動半天,畢竟哪隻鳥不喜歡這種花裡胡哨的東西。
但是自從見識過戚琢玉給他的那個瓔珞裡的寶物之後,鳳宣現在看什麼都一臉心平氣和。
轉眼間就到了生辰禮的當天。
鳳宣被迫起了個大早,巳時不到就站在靈霄宮當吉祥物。
作為生辰禮的主人公,一直忙到了開宴才回到位置上坐下。
一坐下,月娥就湊到他耳邊來講小話:“翎寶,你看那個神君。”
鳳宣順著她視線看過去,入目的是一個看不出年歲幾何的上神,隻是通過他周身的修為可以判斷出,似乎是一個很強大的神族。
“怎麼了?”鳳宣一頭霧水,這神族有什麼特彆值得關注的點嗎。
月娥道:“這是南海的戰神不廷胡餘。”
鳳宣思考了一下,印象中好像是記得有這麼一位神族。
月娥提起他的名字,鳳宣記起來,他在司命那兒看到過,可是司命不是說,不廷胡餘早在之前就下凡曆劫,至今未歸嗎?
月娥看他記起來的樣子,神秘兮兮道:“你知道為什麼不廷胡餘一直曆劫不歸嗎。”
賣關子的同時已經會很熟練的給鳳宣塞了五十塊小靈石,鳳宣很滿意她識趣:“你說。我聽著。”
月娥道:“聽說不廷胡餘在凡間的那個心上人命懸一線,不廷胡餘為了守護他的魂魄,硬是用神格為那個小妖續了百年的神魂。差點弄得連他自己都回不了神界了。”
月娥還覺得匪夷所思:“怎麼會有這種戀愛腦,下凡曆劫差點兒把自己的命都給折騰沒了,真是做神不如挖野菜。”
結果說完,月娥忽然記起她家崽崽也是上山挖野菜的戀愛腦之一,連忙改口:“但是你不一樣,翎寶。你救那個戚琢玉,那隻能說明你心地善良,有一顆感恩的心!”
鳳宣:“……”
謝謝,並沒有被安慰到。
隻不過聽月娥說完之後。
或許是,都有過下凡曆劫的共同經曆,鳳宣悄無聲息地打量了幾眼不廷胡餘。
原本以為,他們的交集也僅限於此了。
畢竟南海離白玉京還是挺遠的,平時神族沒什麼大日子,也不會經常走動。
但沒想到的是,宴會結束之後,鳳宣走出靈霄宮時,被這位南海戰神禮貌地攔了下來。
鳳宣不知道他的來意是什麼,總不能是交流下凡曆劫的戀愛腦經驗吧?
不廷胡餘就已經端端正正地行了一個白玉京的禮,緩緩道:“那日在歸墟,本君不知上神竟是太子殿下,還未正式謝過殿下相助之恩。”
……哈?
這個道謝真是謝的鳳宣滿頭問號。
可能是他疑惑的表情實在是太明顯了,不廷胡餘也察覺到不對。
鳳宣開口:“神君有所不知,本宮曆劫時不慎丟失了記憶,如今很多事情都記不起來了。”
不廷胡餘總是沒什麼表情的臉,聽聞之後,也微微露出一絲詫異。
他淡淡道:“希望殿下可以早日恢複記憶。”
看看,看看。
連人家陌生的戰神都說希望自己恢複記憶。
戚琢玉倒好。
一開口就是希望他不要想起來。
果然,魔族的男人都是屑豬蹄子。
不廷胡餘看起來就不是一個多話的人,道謝之後,似乎也覺得沒有什麼繼續交流必要,正欲離開。
鳳宣卻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神君留步。”
不廷胡餘果然停下腳步。
鳳宣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話術,開口:“神君可還記得,當時與本宮曆劫時的那個男人?”
不廷胡餘點頭。
鳳宣繼續:“本宮能不能麻煩神君,將當日之事都告知本宮。”
他說完後,連自己都有點無法理解,自己在乾什麼。
明明戚琢玉已經說了,他不用想起來這些記憶也可以。
可是一旦從旁人的嘴裡聽到大魔頭跟自己過去那些三言兩語的碎片。
他就無法控製的想要多知道一些。
不廷胡餘沒有拒絕。
當年在南海歸墟驚險萬分的秘境之困被他簡簡單單幾句話就講的明明白白。
鳳宣聽到水鏡的時候,還忍不住在心裡感慨。
原來大魔頭這個受虐狂的愛好不是入魔之後才有的,是他做凡人的時候就有啊。
鳳宣聽著聽著就聽入迷了,不廷胡餘什麼時候講完的他都不記得。
聽到最後,鳳宣都沒聽不廷胡餘提起他凡間的那位心上人,於是忍不住開口問:“那小鯉魚後來呢?”
不廷胡餘沒有說話。
鳳宣卻明白了。
他在凡間用神格試圖守護小鯉魚的殘魂百年。
最後也隻是黃粱一夢,轉瞬即逝。
如今唯一留下的,這隻有那一對來不及送出去的貝殼耳墜。
不廷胡餘離開很久之後,鳳宣都站在原地沒動。
等他回過神,才感覺自己剛才好像說錯話了。
要命。
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要不要趁著他現在還沒走遠,追上去安慰他一下?
可是能安慰什麼。
說一句節哀順變嗎。
鳳宣想起不廷胡餘的眼神,那是一種毫無光點,堪稱死寂一樣的眼神。
若不是神族的生命漫長,恐怕在下一刻,鳳宣就要以為他已經死了。
他不知怎麼,忽然又想到了戚琢玉。
那兩百年的時光裡,大魔頭也像這個人一樣嗎。
鳳宣隻是淺淺地想了一下。
就覺得心口有些發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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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鳳宣就覺得自己心堵的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