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徹底成了隱居在深山裡的雕廊畫棟。
偶爾有膽子大的獵戶上山打獵,在仙霧藹藹的深山中曾經窺探到這一棟不似人間建築的府邸,頓時覺得如臨仙境。
鳳宣有時候也很頑皮,若是有獵戶在竹間小築的院子裡遇到他在曬太陽,他也會心情不錯的跟凡人交流。凡人見到他大多數都走不動路,估計是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哪怕是皇宮中的娘娘們也不及這少年的千分之一。
他若心情再好一點。
還會帶著遇到他的凡人去混沌海轉一轉。
自從戚琢玉用元神鎮壓混沌海之後,他的元神成為了混沌海的靈氣來源。
覆蓋了混沌海萬萬年的大雪與猩紅的天空都被這充沛的神力給蕩開,如今和神界一樣,有日出,有日落。有天晴,也有夏雨,四季輪轉,海麵上霧氣渺渺,如夢似幻。
那凡人看愣了眼,喃喃自語:“這難道就是東海蓬萊仙府嗎……您是神仙嗎?”
鳳宣:?蓬萊仙府是什麼。但他確實是神仙。
鳳宣也不敢讓凡人留的太久。
畢竟魔域和神族的時間流逝,跟凡間都不一樣。
獵戶不過是在魔域滯留了片刻。
回到縹緲山下的小鎮,人間已經過了足足五十年。
這件事情不知道怎麼從這個小鎮傳開了。
說縹緲山中住著一個仙子,容貌似天上明月,冰肌玉骨,這世上最美的人也不及他一分。不僅如此,有凡人曾誤入仙山,被帶去了蓬萊仙島遊玩,一轉眼回人間時,計已數百年。
甚至還被寫成了什麼《縹緲山遊記》之類的東西。
當時人族的皇帝已經不知道是李朝風的多少代侄子了,自仙府隕落百年之後,人間靈氣稀疏,再無正統的修仙門派,隻於一些大隱隱於市的散修。而那些修真成仙的故事,也成為了一段傳說。
皇帝聽聞此事,還大興財力,造了無數馬車和寶船,為了追求長生不老,特來縹緲山尋仙。
差點兒沒把鳳宣給煩死。
這皇帝還挺執著的。
他都在縹緲仙府外設下重重結界,凡人已經無法再尋到竹間小築,他還能隔差五的來。
這件事最後還是李朝風去解決的。
解決的方式也很簡單,就是皇帝晚上做夢的時候忽然就夢到了自己的祖上十八代不知道祖了多少代的太太太太太太太上宗,一入夢就給了皇帝一大嘴巴子警告他以後彆老去縹緲山煩人,皇帝要不想當他就換個人來當。
皇帝登基的時候就在皇宮秘聞中聽過這個傳說。
好像是他們李家四百年前確實聽聞有一個皇子曾有仙緣,後來不知道追尋了哪個仙人,得道成仙去了。李家王朝至今還能坐穩人族帝國的寶座,正是有這位皇子的庇佑。
隻是沒想到,怎麼太太太太太太太上宗爺爺做了神仙之後。
脾氣咋還是這麼暴躁?
於是鳳宣就再也沒有遇到來打擾他的凡人了。
他也會化作凡人,到山下的鎮子裡遊玩。
也會坐在酒樓上,聽台下的說書先生講那些神仙魔傳。
戚琢玉第一次帶來來約會的那個酒樓早就已經不在了。
彆說酒樓了,原來那個鎮子也早就消失了,現在的鎮子是後來凡人變遷,慢慢地彙聚到這裡。
不知不覺,一轉眼。
他竟然跟大魔頭都糾纏了這麼多年了。
當初打碎神魂燈的時候。
他是真沒想到,自己後來能遇到如此多跌宕起伏的故事。
這一日,他照例來酒樓中聽書。
這是鳳宣一個新的興趣愛好,有時候聽凡人編那些神仙的故事還怪好聽的。
隻是今日他有點心神不寧,聽書也聽得心不在焉。
就好像心中掛念了很久的事情,要在今天終於實現了一樣。
預感越來越強烈,以至於到最後。
店小二忽然出現在他桌前,喚了他一聲:“小七公子?”的時候,不知道多少年沒有人再提起的名字,就這麼猝不及防的在耳邊響起。
“客官,敢問您可是小七公子?”
“怎麼?”鳳宣感覺自己的聲音有點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店小二連忙道:“樓下有位公子讓我來問一下小七公子,打算什麼時候用完膳?”
店小二想起剛才那男人的話,如實轉告:“他說,師兄來接你回家。”
話音一落。
眼前那位“小七公子”忽然就憑空消失了。
“媽呀!”店小二嚇得跌坐在地上。
隔壁桌有好奇的問:“小二,什麼事兒啊大聲喧嘩?”
店小二回過神,連忙跪在地上念阿彌陀佛,連忙道:“我剛才看到仙子了!就是縹緲山的那個仙子!”
他早知道縹緲山有仙子,但是沒想到見到真的了!
一時間,酒樓瞬間被圍堵的擁擠不堪,嘈雜熱鬨。
至於縹緲山的那位仙子再一次現身於凡間,又是另一段野史中的傳說了。
此刻,鳳宣幾乎是有些急切的往竹間小築跑。
他發誓,他當年在上清學宮求學,晨起遲到都沒跑這麼快過。
山間的一切景物都在他身旁倒退著。
一瞬間,似乎又回到了他打碎神魂燈,初初下凡的時候。
鳳宣似乎跑過了很多地方,那些早已成為斷壁殘垣的建築,在此刻如同昨日再現一般,栩栩如生地出現在他眼前。
跑過了青雲峰,跑過了上清學宮,跑過懲戒台,又跑過了琅樺殿。
最後慢慢地,竹間小築的一角,緩緩地映入他的眼簾。
竹間小築的院落前。
站著一個背對著他的男人,穿得還是那套他最常穿的玄色法衣,圓領盤扣的襴衫,鴉青色的薄綃迤地,襯得他肩寬腰窄,身形頎長。
須臾間,男人轉過身。
那是一雙讓人見之難忘的桃花眼,眼底瀲灩一片,水光盈盈,如同他們第一次初見一般。
好像有什麼東西變了。
又好像有什麼東西沒變。
唯有那棵戚琢玉為他親手種下的梧桐樹。
枝葉繁茂,一團一團的擁簇伸展,曆經百年的時光,依然蔥蔥鬱鬱。
戚琢玉站在梧桐樹下,斜靠著,像是沒骨頭一般。
聲音散漫慵懶,一如曾經無數次地喚他:“小七,過來。”
像一個平平無奇的午後。
鳳宣背著他的小荷包,從上清學宮將將下學一般。
他踩過那道外接這旭日的小道。
朝著戚琢玉奔去,然後撲進他的懷中。
聽到了自己的悶悶聲音,帶著一點哭腔:“師兄!”
這愛情的苦。
總算是吃到了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