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蓬萊學宮休沐。
鳳櫟照例背著自己的小書袋,塞滿了果子和瓜子還有點心,到礁石上看海。
隻不過今日運氣不好,沒等到落日,倒是等來了一場海上的風暴。
烏雲壓境,天空中交織著密密麻麻的閃電,悶雷陣陣,不遠處海與天幾乎連成一線。
看起來像是九九大雷劫的樣子。
但鳳櫟長這麼大沒看過人曆劫。
隻覺得天氣不好,怪嚇人的,看起來要下雨的樣子,於是默默地拿出一把傘,給自己弄了個小結界準備避雨。
誰知道雷聲打了半天,雨水都沒落下。
倒是從半空中漸漸地掉下來了其他東西。
似一團火焰,熊熊燃燒著,在海岸邊砸出了一個巨大的坑。
若是砸到彆的地方還好。
砸的那坑,正好是鳳櫟日日看日落的礁石處。
小山似的礁石。
被移為了平地。
他心中有氣,散了結界之後去看是何方神聖。
結果石坑中什麼也沒有,黑乎乎的全都是火焰燒焦的味道,隱約間還能聞到一絲血腥味。石坑的正中間,似乎橫躺著一條看不清是什麼品種的水蛇。
水蛇?
鳳櫟用袖子扇了扇黑煙。
九重天哪兒來的水蛇,難道是碧落川裡掉下來的嗎?
方才那場雷劫也說得清了。
應燭將太初之河一分為二之後,混沌海與碧落川並不時時刻刻都安穩。每隔幾百年,應燭便要去查看一番,方才的雷聲,多半就是碧落川鬨出來的。
那麼大的雷,連碧落川裡的水蛇都給劈下來了。
鳳櫟從邊上撿了一根樹杈子,戳了戳。
哎。
怪可憐的。
看來這小蛇已經修煉多年,都有成年男人手臂那麼粗的身量。
也不知道傷得重不重,多半是沒命了,渾身上下都被雷火燒的焦香。
看起來……
還挺好吃的。
鳳櫟的戳這小蛇的手一頓。
本著死都死了。
浪費糧食很可恥的樸素觀念。
碧落川的水蛇。
他還沒吃過,想來應該味道還不錯。
鳳櫟果斷架了一口鍋。
準備把這條送上門的小蛇給燉了。
-
應燭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萬萬年後,他與友人對坐。
問起他初見鳳櫟的那一幕,還曾打趣他。
“曾經以為你應燭是個天生沒有七情六欲不知美醜的人,可見是遇到的美人還不夠美。帝君當年乃是九方天中的第一美人,你第一眼見他,可是一見鐘情,挪不開眼了?”
應燭隻是笑了聲,沒有回答。
想起這第一次見麵,既沒有友人說得藹藹仙霧中的驚豔回頭,也沒有萬豔同開的一眼萬年。總之跟任何風花雪月都扯不上關係,他睜眼時,隻見到火光中倒映出一個膚色勝雪的少年的臉。
隻有孤月與冷潮。
——以及眼前一口大鍋。
燒開之後咕嘟咕嘟冒著熱氣。
少年還在往鍋下添柴。
彼時應燭剛醒。
他每千年就要曆一次雷劫,如今這一次是九九大雷劫,再加上碧落川有傾塌之勢,這次曆劫就曆的辛苦了些,出了點小小的意外。
不僅自己化作原身,連修為和靈力都暫時被封印。
縮小成為了原來的千倍,血肉被雷火燒焦,外形上來看,到真看不出是條龍。
應燭隻開天辟地以來活了萬萬年,估計是從未有人大膽包天的敢把他燉了吃。
因此,即使他看到眼前這口大鍋,也不會想到這口鍋是專門為自己準備的。
他隻當自己是不慎墜落在凡間。
被這少年從海邊救起,四下沒有庇所,少年估摸著是就地用膳。
應燭向來是個沉穩溫和的性格。
遇到這種被人救了的事情,也沒有一個上神的傲慢,而是先準備起身道謝。隻可惜傷的太重,輕輕一動就用了全部的力量。
這細小的動靜當然沒有逃過鳳櫟的眼睛。
畢竟蓬萊礁石這邊如今就他們一人一蛇。
見這水蛇動了,他“咦”了一聲,湊近了看:“還沒有死透嗎?”
應燭活了萬萬年,不曾與人如此近距離說過話。
再加上他並非真的不知美醜,鳳櫟湊近時,應燭卻也忍不住想:他倒心善,關心本君的傷勢。
鳳櫟看了一眼,心想要不要再一石頭砸暈這小蛇。
思來想去,水都煮開了。
還是先拿刀子把蛇的內臟處理一下吧。
於是從小書袋裡麵拿出一把匕首。
應燭見狀,不動聲色地想:這是要為本君處理傷口?
直到鳳櫟揚起匕首,手起刀落時。
眼前忽然閃過一陣白光,拿著匕首的手腕,忽然被一隻男人有力的大手給握住。
鳳櫟幾乎站不穩,差點兒跌進應燭的懷中。
眼前哪還有什麼小蛇的身影,隻有一個俊美無儔的青年。
鳳櫟瞪大眼睛。
應燭摘了他的匕首,一眼看透他的本相:“你這小鳥,是第一次給人處理傷勢嗎?”
那用刀的手法可以說是橫衝直撞,不像是給他處理傷勢,倒像是給他一刀送他上路。
應燭說完,想起來還沒給這小鳳凰道謝,溫聲道:“多謝小神君今日救命之恩。”
話音落下。
兩人之間安靜的連針落在地上都聽得到。
應燭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偏了偏頭。
就看見鳳櫟像是忽然回過神一樣,喃喃開口:“怎麼突然變成這麼大一條了。”
少年茫然:“我一鍋也燉不下啊。”
應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