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借著鋒刃照進蕭鏡眼底。
她緊了緊手中匕首。
咻——
正在這預備殊死一搏之時,一支箭羽擦著她的臉頰呼嘯而過。
那箭矢宛如一道驚雷劃開夜色,本應朝著她砍來的重刃應聲落地。
蕭鏡順著箭羽的方向看去。
隻見不遠處一身著銀袍的年輕男子正張弓搭箭,眨眼之間又是連發數支。
“哎喲——”
“啊——”
“有埋伏——”
身後一應人等應聲落馬,紛紛叫苦不迭。
刹那之間人仰馬翻,攻守易勢。
年輕男子將手上那張彎弓遞給了身旁的親隨。
待他抬手比了一個手勢,身後立刻有一隊人馬衝出,趕來收拾此間殘局。
蕭鏡翻身下馬。
隔著漫天風雪,隔著冰冷夜色。
她對上了男子那雙溫柔而熟悉的桃花眼。
不是城北駐軍的人,竟然是他……
洛大將軍的獨生愛子,洛懷安。
中郎將,洛懷安。
十年了。
自他十三歲跟隨洛大將軍離京戍邊,兩人已經整整十年不曾見過了。
這些年來,他二人天各一方,可謂漸行漸遠漸無書。
她隻能從朔州例行呈上的軍報上,寥寥窺見他的近況。
將軍百戰。
半年以前,胡人進犯朔州。
洛大將軍率軍出征,一路殺到小征關。
原本勢在必得,可後來不知怎麼,忽然接連潰敗。
八百裡加急送回京的邸報上,那一串輕描淡寫的小字一筆筆烙在蕭鏡心頭。
……敵軍夜半襲營,糧草被燒。
……洛大將軍身中流矢命懸一線。
……洛中郎臨危受命掛帥出征。
她幾乎以為再也見不到洛懷安了。
此刻記憶中,那溫柔明媚的少年郎與眼前這位清冽如水的銀袍將軍逐漸重疊,蕭鏡忽然覺得有些恍惚。
“黎二娘子?”
蕭鏡回過神來,隻見這位銀袍將軍不知何時已經站定在眼前。
她深吸一口氣,儘力穩住心神,忽然覺察出了一些異樣。
不對。
洛大將軍至今昏迷不醒,此時洛懷安乃是朔州邊軍主帥。
雖說他已平定邊關,更是斬了匈奴單於的人頭祭旗。可近來朝中並無詔令召他回京,他怎麼會在這裡?
罷了,這些事之後慢慢查證就是。
眼下她既然扮作了黎二娘子,合該演得像些,將這小將軍應付過去才是。
那些話本子裡的姑娘,都是如何答謝救命恩人的來著?
蕭鏡不著痕跡地將匕首藏入袖中,盈盈屈膝行了一禮。
“妾身黎二,多謝將軍相救。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但見月色之下,那俊美無儔的年輕男子神色疏離淡漠,蕭鏡心中倒是定了幾分。
她眉梢染上些許笑意:“謝還是要謝的。將軍和諸位軍爺辛苦,妾身乃是城南五味坊的東家。若不嫌棄,還請一道去小店坐坐,用些茶點暖暖身子。”
“天色已晚,還是改日再說吧。”
洛懷安言辭謙和有禮,可那目光卻黏在她身上打量了一遭。
隻是待得看到她那殘破的曲裾下沿時,忽然又彆過了頭去。
眼前之人頓了頓,伸手解下了身上那件狐裘遞了過來:“軍中並無女眷,也沒有合身的衣物相贈。黎二娘子先將就下吧。”
“多謝將軍。”
蕭鏡倒也不多推辭,接了那大氅批上身去。
衣物尚帶這些餘溫,一陣草木的清香淡淡湧入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