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十年前的禍事是因為她而生,洛氏父子為了保她性命折了前程。
十年後,洛氏父子在邊境殺出一條血路,卻又因她再度卷入是非。
懷安是該怨她的吧。
“殿下,您請淨手。啊……殿下,您的手……”
塗夏的聲音將蕭鏡從神遊中拽回了人間。
她垂眸看去,掌心早被掐得一片血痕。
“不礙事。”
蕭鏡渾不在意地將雙手泡進了銅盆中,幾縷血色蔓延開來。
難過嗎?
難過的事又何止這一樁。
多了就習以為常了。
須臾,天色漸明。
今日雖說放晴了些許,但積雪卻又深了一寸。
宮中灑掃不敢躲懶,早早地替各位朝臣們清出一條道來。
蕭鏡一入金殿,便瞧著諸位臣公若有若無地向她看來。待她轉過頭去,他們卻又迅速避開了視線。
嗬,往常她往那殿中一站,立即就有心懷各異的臣公蜂擁而至與她攀談,今日一個個倒是裝聾作啞不敢言語。
京中消息就是如此,越是荒腔走板,越能不脛而走。
隻是昨夜洛懷安才剛與她割袍斷義,今早京中要員竟全都傳了個遍,其中必然少不了王長兄的推波助瀾。
罷了,早料到是這個結果,倒也沒什麼好意外的。
既然洛懷安進京是來入局的,那眼下這般亂象就僅僅是個開頭。
蕭鏡百無聊賴地環顧四周,卻見一身緋色蟒袍的少年端著四平八穩的步子向她走來。
他端端正正地抬手與蕭鏡見禮,眼底卻像是落了星星。
那少年欣喜道:“二哥!”
這一聲乖巧的“二哥”,恍若黃鶯啼穀,一掃她心中鬱鬱。
這是她的三弟,蕭佐。
父王膝下,如今隻得三子一女。
王長兄蕭賜乃是中宮李王後所出,小妹獾奴乃是郭夫人所出。
蕭佐的生母因病早亡,父王憐他年幼失恃,也將他養在了郭夫人膝下。
雖說郭夫人待人溫和,她與三弟都受了不少照拂,但到底說不上親密無間。
如此算來,三弟可真算得上是與她同病相憐。
蕭鏡衝他笑了笑:“你今日怎麼上朝了?”
阿佐垂眸,露出一個靦腆的笑來:“我十六了,還沒領過朝堂的差事。昨夜郭娘娘與父王順口提了一句,父王就把我指到了廷尉府掛職。”
“不錯。”蕭鏡拍了拍他的肩膀,“廷尉府領的乃是實職,程老廷尉又最是公允。你能得這麼個差事,可見父王愛重。”
“可我想和二哥一道去奉常署!”
“彆提了。那就是一群故弄玄虛的老家夥,整日什麼飛龍在天潛龍勿用的,我都不樂意去應卯。”
“可我就是想和二哥一道……”
阿佐小聲嘟囔了幾句,向前一步湊了上來,低聲問道:“二哥,我聽說昨夜你和洛哥哥……”
蕭鏡當即抬手捂住了阿佐的嘴。
眼見此人雙眼睜大,俊秀的眉眼中寫滿了驚異,她這才鬆開了手。
“朝堂上得叫洛中郎。”蕭鏡慢吞吞地吐出幾個字來,“酒後一時胡言,攙不得假,卻也做不得真。你年紀尚小,彆被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卷了進來。”
阿佐認真點了點頭,食指貼在唇瓣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二哥,方才我來的路上,聽說洛中郎今日告假了。他要去廷尉府查小征關那樁案子。若是他查出了什麼,可需要弟弟知會你一聲?”
蕭鏡上上下下將阿佐打量了一遭,忽而噗嗤一笑。
“行啊蕭主簿,今日才剛走馬上任,這就想著濫用職權了?”
阿佐麵上一紅,連連搖頭:“若是旁人,弟弟定是半個字也不說的。但二哥又不是旁人!”
“這話聽著倒是十分舒坦,孤在此先行謝過蕭主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