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疑片刻,她一把扣過馮姑娘纖細的皓腕,將她攙起。指尖順勢不著痕跡地在她脈搏上探了一遭。
往來流利,如玉走珠。
如此脈象,確有身孕。
五味坊開張四年,消息向來精準。
但方才福伯遞來的書簡裡,馮姑娘的身家背景和隴西李氏那樁舊案細則可謂是麵麵俱到,卻沒有眼前這樁大事。
如此變故,真不知是一樁隱患,還是……意外之喜。
蕭鏡穩住心神,用衣袖替馮姑娘拭去麵上的淚痕。
“馮姑娘還是坐著說吧。咱們年紀相仿,不必生分。你喚我一聲黎二娘子就是。”
馮姑娘連聲應下。
兩人又重新在蒲團上坐定。
更漏漸緩,火爐上烹煮的君山銀針沸過了七八遍。
馮姑娘終於站起身來,又複戴上了那頂寬大的帷帽。
蕭鏡出門送客,一路將馮姑娘送至了五味坊的後門。
風雪已經停了,城中的石板路應該不算難走。
若要仔細說來,馮姑娘應當算是王長兄養在彆院的外室。那如今她腹中的孩子,或許應該喚蕭鏡一聲姑姑。
哦,也可能是叔父。
這還真是有些荒謬。
莫說王室容不容得下這個來曆不明的“王長孫”,隻說三年前,王長兄可是與隴西李氏家的那位小姐定了親的。不知道這位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千金貴女,眼裡可容得下這顆細沙?
但蕭鏡到底斂了心思。
她拾起馮姑娘的手輕輕拍了拍:“旁的都不要緊,身子才是最重要的。方才我不是替你算過了麼,你找了多年的那位貴人,如今也在尋你。五味坊既然收了你的銀子,事情必然會幫你辦妥。”
馮姑娘的臉藏在帷帽之下。
蕭鏡看不清她的麵色,隻聽得幾聲哀哀的凝噎。
正欲再寬慰她幾句,卻見門前的樹梢簌簌落落砸下來些積雪,末了還砸下來個身著錦袍的男子。
那男子生得豐神俊朗,一雙桃花眼中卻堆滿了戲謔。
洛,懷,安。
蕭鏡一見此人,腦中儘是“割袍斷義”,不由得雙目睜得滾圓,對他怒目而視。
洛懷安倒是淡然一笑:“黎二娘子好,馮姑娘好。”
“洛小將軍有何貴乾?”
“嗯?黎二娘子今日這是怎麼了?可是受了什麼委屈?”
黎二娘子是沒受什麼委屈,世子殿下卻是憋了滿腔怒火。
蕭鏡深吸一口氣。
不行,不能生氣。
黎二和蕭鏡乃是兩個人。
如今麵前的這個,是她黎二的救命恩人,她需得笑臉相迎。
蕭鏡扶了扶麵上的小銀麵具,聲音稍稍緩和了些:“委屈談不上,隻是還請洛小將軍前門來往。這後門是專供女眷方便用的,至於這樹上麼……那是專供梁上君子用的。”
“咳。”洛懷安輕咳一聲,“是我失禮了,隻是今日事出有因……”
蕭鏡懶得理會洛懷安,轉身欲把馮姑娘送上馬車。
馮姑娘卻拉住了她的衣袖,緩緩搖了搖頭。
“洛小將軍安好。妾身乃是鬆竹館的馮蓮兒,將軍昨日才見過的。”
馮姑娘越過蕭鏡,衝著洛懷安微微福了福身子:“這位黎二娘子乃是妾身的妹妹。若有什麼得罪將軍的地方,還請將軍看在大殿下的麵子上不要計較,蓮兒代妹妹向您賠個不是。”
蕭鏡頗是有些哭笑不得。
這位馮姑娘還真是性情中人,一言一行毫不遮掩。她二人相知不過才兩個時辰,先前還口口聲聲“拿她問罪”,眼下言語之間竟已這般護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