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與王權之爭由來日久,有此更迭並不稀奇。
可那鄴國。
鄴國已然稱霸多年,王室兵權在握,竟也會生出這樣的亂子麼?
蕭鏡闔上竹卷:“這消息可靠麼?”
秦禦史瞥了她一眼:“鄴國使臣今日下午造訪鴻臚寺,這麼大的消息,世子殿下該不會沒聽說吧?”
“下午的時候……”
“無妨,老夫不過是怕殿下有所鬆懈,借故提點一二罷了。”
秦禦史推開那些竹簡,將茶盤挪到了正中,擺出一副長談的模樣:“鄴國與璃國並不相鄰,中間少說隔著個祁國。就算亂了,也亂不到咱們這兒來,殿下還是先說說執金吾人選有何高見吧。”
蕭鏡抿了抿唇。
這老狐狸,從她小時候就這般模樣了。
她但凡敢抱怨一句案牘勞苦之類的話,秦禦史那處必然有十局苦口良言等著她。
這般絮絮叨叨耳提麵命,她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
不過腹誹歸腹誹,到底正事要緊。
蕭鏡壓下心中鬱鬱,自袖中摸出一方疊好的絹紙遞了過去。
“諾,都寫這上頭了,你瞧瞧吧。”
那紙卷遞到秦禦史手上,他卻沒有展開,隻是拿著那物件左右翻看。
“這東西看著倒是稀奇,殿下從哪裡得來的好東西?”
“喲,竟然也有您老不知道的玩意兒!”
蕭鏡眉頭一動,心中彆著的那口氣忽然就順了下去。
“這東西叫作‘紙’,早兩年坊間商賈記賬,就已經用上這東西了。”
她自袖中又抽出兩片絹紙放在矮幾上:“這幾片是上個月王衡送來的,說是比民間用的好寫一些,但價錢也貴上不少。之前孤都沒舍得用,今日秦公既然有興趣,那就先贈與你了。”
秦禦史微微頷首,這才將手中那紙卷展開一閱。
蕭鏡續了兩遍茶。
她偷瞄那老狐狸的神色,卻是看不出喜怒。
怎麼辦。
這計劃,他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啊?
旁的倒是好說,可事情一旦涉及到曹府,就不知這位禦史大夫心中會不會忍氣吞聲了。
終於,蕭鏡在續第三遍茶的時候,秦禦史輕輕笑了一聲。
這一聲笑,聽得她脊背著實有些發涼。
往日她若是說了些什麼蠢話,秦禦史就是這麼笑的。
笑完以後,就該接上一句“世子殿下怎麼還是沒有長進”了。
果然,那人將紙卷疊攏,扔進了一旁的炭盆。
火舌卷起,很快就將那絹紙悉數吞沒。
秦禦史盯著她的眼睛,緩緩點了點頭。
“還算像個樣子。”
“秦公息怒,孤自當重新擬定……誒?!”
誒?!
等等?!
這老狐狸在誇他?!
蕭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卻見秦禦史在那堆亂糟糟的竹簡中翻了翻,抽出一張寫滿字的縑帛在矮幾上鋪陳開來。
蕭鏡湊上前去細看,那縑帛上竟是寫滿了三公九卿的名諱。
何人隸屬何處,何人持身中立,標注得一清二楚。
三公之中,張丞相乃是李氏黨羽,秦禦史乃是她的親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