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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月色泛起了清冷的光。
程卿從樓上下來,雪白的臉頰上妝有些淩亂,發紅的眼角也昭示著她剛哭過一場,她心不在焉的朝樓下走,一想到等會兒還要麵對葉舒那陰晴不定的性格,她就思緒混亂。
越是靠近餐廳,程卿掛著盈潤水珠的睫毛還在輕輕顫抖。
她深吸一口氣,將呼吸恢複平穩,正要往裡麵走,怎麼也想不到腳下忽然一滑,再反應過來,就是沉重的聲響,程卿當著餐廳裡所有人的麵摔倒在了地上。
“程卿?”
“程程,你沒事吧?!”
葉臨和葉霽當即從座位起來,周競臉上向來的自信和從容也不在了。
三個少年幾乎是同一時間來到她的身邊。
葉臨伸出手,將她抱起。
葉霽輕輕撫過她膝蓋上的傷口,眼底儘是心疼。
雙生子對她的好感早已流露在表麵,甚至不屑於隱藏,但周競隻不過跟程卿見了一麵,就同樣地站在她身邊,這不得不令葉舒和周澤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周競原本就坐在離門較遠的這邊,自然失去了抱起她的機會。
“程卿,你——”
“周競,你是客人,她的事情就不用你擔心了。”葉臨打斷了周競關心的話語。
周競情緒轉換得當,掩飾了被打斷對話的不快,“我覺得還是先讓她回去比較好。”
“這裡是我家,還輪不到你對我們家指手畫腳。”葉霽緊跟其後,無情的嘲諷。
程卿緊張地咬緊牙齒,她仰頭看向抱著自己的葉臨,“放我下來吧。”
“我先送你回房間。”葉臨的雙眼望進她眼裡,一如既往的強勢和不容辯駁。
抱著她的時候,修長有力的手指也在她的皮膚上燙出灼熱的溫度,這好像還是這次循環她和葉臨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卻跟以前完全不同。
他真的變了……
程卿有點呆滯,直到葉臨把她抱回房間,她才覺得腳踝那裡有疼感絲絲攀升而上。
她今天穿的是雙係帶的黑色細跟鞋,右腳還算完好,左腳踝那裡明顯被磨...破,紅腫著不說,還有點血痕。
葉臨握著她的腳踝,動作緩慢的替她把係帶解開。
“……不用,我自己來。”程卿抬手攔住他。
這也太……se情了。
少年那副慢條斯理脫.....下高跟鞋的樣子,就像是把她裙子也順勢剝...落似的,程卿垂著睫毛,阻止他下一步動作。
葉臨輕輕鬆開了手指,眸光掃過少女發顫的小腿。
沒怎麼用力,卻還是在她的皮膚上留下了印子。
“那你先休息吧。”
少年頗為風度的起身,正要出門,傭人迎麵進來,低聲道:“大少爺,夫人請程小姐去房間。”
程卿揪住身下的裙子。
她今天摔了跤,在葉阿姨的前夫麵前顏麵儘失,葉阿姨也不會放過她。
程卿掙紮著下床,拒絕了葉臨的攙扶,走到了三樓的書房。
她小的時候經常來這間華麗的書房,這裡的一切擺設都是葉舒特地請國際大師為自己設計的,家具造型,紋路,色調細膩而高貴,一扇黑色的拱形雙開門,通向華麗的走廊,迎麵而來便是複古的鑲嵌著通透的大玻璃窗的房間。
大氣而華麗,一如葉舒的品味。
“葉阿姨,對不起,今天是我讓您丟臉了。”
程卿垂眸,乖巧道歉。
女人背對著她,語氣聽不出喜怒,“今天是怎麼回事?”
“對不起,是我的鞋子有點大,所以才會摔倒的。”程卿自覺今天肯定會被葉舒訓斥,已經放棄了解釋。
葉舒半側身:“是嗎,那不是卿卿的錯,是負責照顧你日常的傭人的錯,照顧你這麼久,連你的尺碼都不清楚嗎?”
看著那道銳利的眼神,旁邊的傭人嚇得不能自己,瑟瑟發抖。
“跟她沒關係,葉阿姨,我知道錯了。”程卿明白葉舒隻是單純想找個人泄憤,衝著一直照顧自己的搖頭,主動向前。
“卿卿一直很聽話,那就像以前一樣吧。”
女人的指尖漫不經心的撥弄了下,書房的全景玻璃外,恰好正對著宅邸後的室外花園,深色的台階走下便是玻璃池底的泳池。
每當葉舒發火,便會懲罰她跪在花園台階上,一跪就是整晚。
程卿:“……知道了。”
少女垂散的發絲滑落在修長白皙的頸側,她轉身就要去花園,門外的葉臨等待了許久,才在她開門那刻款步走來,用帶有壓迫感的嗓音開口:“媽媽,鞋子是我送給程卿的,不是她的錯。”
葉臨薄唇勾著很淡的弧度,“如果你非要罰她的話,我代替她去。”
程卿呆了呆。
她從未想過葉臨居然會為了她反抗他的媽媽。
葉舒笑了幾聲,眼神銳利的在二人身上轉了轉,“去吧。”
“夫人,少爺怎麼可以在外麵跪著?”傭人勸說著:“晚上氣溫低,少爺會感冒的。”
“他想去就讓他去,誰還要攔著?”
葉臨乾淨利落的掉頭,走出門外,不過幾分鐘後,他長腿支在地上,然後在台階上跪下,黑發被晚風吹得淩亂,看起來很狼狽,卻又不掩優雅傲氣的姿態。
花園的燈為他修長的身影勾勒出長長的影子。
“送卿卿回去休息吧。”葉舒下了命令。
程卿忐忑不安,回到了房間也忍不住趴在落地窗那裡向下看,葉臨可是被富貴滋養出的大少爺,矜貴極了。在外麵跪那麼長的時間,不一定承受得住。
葉臨這一跪,就到了深夜。
三四個小時過去了,他膝蓋那裡已然麻木,哪怕是盛夏的天氣,硬質的石階陰冷,跪的久了,雙.腿仿佛已經不聽使喚,葉臨多少理解了小時候程卿的感受。
他抬頭看向了二樓。
光線照不見的暗處,他知道程卿正在看他。
淩晨兩點多,葉臨才被傭人提醒可以回去休息了。
他回到房間內,剛把身上的外套脫..下,傭人已經拿著藥進門。
葉臨的膝蓋那裡硌出了紅痕,小腿向下還有青紫色,傭人眼底閃過不忍,正要跪下為他塗抹消腫的藥,被葉臨攔下。
“大少爺……?”
“噓,”葉臨輕輕一笑,淡定自若地說:“你回去休息吧。”
“可是,你的傷……”
“程卿睡了嗎?”他打斷了傭人的猶豫。
“程小姐應該是沒有睡。”
葉臨站起身,眼皮都沒抬,隻讓傭人把藥留下了。
程卿在床上躺著,打了個寒噤,又把自己埋在了被窩裡。
“咚咚咚。”
一片安靜裡,她聽到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