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舊事(1 / 2)

一品代嫁 朱砂 7901 字 8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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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新進門的大少奶奶在觀音堂跪了兩日經, 沈家那位少將軍的傷就好了許多。這消息沒兩日就傳遍了杭州城裡那些高門大戶。

沈少將軍當日重傷將死,折騰得可是人儘皆知, 連宮裡派來的禦醫診治過之後,都說還是衝一衝喜的好。結果這喜一衝還真是有用,瞧瞧這才幾日呢,聽說已經能進粥飯, 禦醫說好生將養,再過幾個月就無大礙了。

這幾日, 議論此事的大有人在, 不少人都說,這位大少奶奶許氏果然八字好, 聽說她出生那年,正是沈大將軍與其父在西北邊城大破敵軍, 建功立業之時。就因著這個,沈許兩家才定下了這門親事。如今她一進門, 沈少將軍的傷又轉危為安,這不是帶了福氣來, 可又是什麼呢?

在這之前, 不是沒有人暗地裡議論許氏。畢竟親事進行得如此倉促, 據說許氏自京城過來, 連一件像樣的嫁妝都沒有。雖說是衝喜吧, 但也沒有這麼不像樣子的。隻怕這許氏在家中並不受寵愛,許家也未必就情願跟沈家結這門親了。

然而才過了幾天呢,這話風就轉了。如今誰不說沈家這門親事結得好?連沈大將軍在軍營之中, 聽說了此事,都點頭誇讚自己兒媳。之前這許氏特意要尋個偏僻庵堂,更是被讚為虔心。沒聽那觀音堂裡的尼姑們說,沈家大少奶奶可是輕車簡從,正經自己從頭跪到尾的。有這份兒虔心,自然菩薩就要格外保佑了。

這話傳到沈家內宅的時候,許碧正在給知晴拿藥油揉膝蓋呢。

“你也太實誠了,何必跪那麼久。”知晴這兩個膝蓋到今日還是一片青紫,瞧著好不駭人。剛從觀音堂出來那日,連路都走不得,稍稍用熱帕子一敷,便疼得直抽氣。

知晴噝噝地抽氣,臉上卻是帶笑的:“姑娘交待的事兒,奴婢自是要用心去辦。不過就是跪兩日罷了,總要叫外頭人知道姑娘的虔心。”這次她也是下了狠心的,連厚墊子都不肯用,果然這兩日,姑娘天天守著她,還親手給她上藥,想來是不再生她的氣了。

“那也該多墊兩個墊子。這天氣還冷,跪在那陰濕的地上,受了涼可怎麼好……”許碧一邊揉一邊皺眉頭。瘀青其實倒是小事,如果得了風濕關節炎,那將來才有得罪受。再說這個虔心……既不是她自己跪的,沈雲殊也根本沒事兒,倒是叫她有點汗顏了。

藥油揉進皮膚裡,知雨端了熱水進來,投了厚巾子蓋上,知晴才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笑道:“姑娘彆擔心了。奴婢們也不是沒罰過跪,這不算什麼的。何況這藥又好,今日走路都無妨了呢。”

她一邊說,一邊倒想起來剛進許府學規矩的時候,的確是時常罰跪。倒是去了許碧身邊伺候,許碧脾氣好,便是她有什麼差錯也不曾重罰過,這罰跪的滋味倒是多年不曾嘗過了。如此想來,前幾年她也確實是有些懈怠,虧得許碧肯寬容,到底還是伺候姑娘的好……

許碧倒不知道知晴做了一個自我檢討,看她確實行動自如,才比較放心:“這藥還得要擦。王禦醫說了擦五日,你可不要覺得能走動了就不當心。年紀輕輕的時候總覺得自己身子健旺無事,不知道有些毛病若是落了根,將來老了受罪。”

知雨忍不住笑道:“姑娘這話說的老氣橫秋的……”倒仿佛她自己老過似的。

許碧不由得也笑了:“我說的可都是經驗之談,你們都要仔細著。”她上一輩子雖然沒到老的程度,但有一次采訪的時候扭傷了腳沒在意,之後又連扭了兩次,之後就落下點舊傷,時不時就會扭到。現在想來,也就是上輩子活到三十幾歲就死了,倘若真活到六七十歲,那腳踝多半是要不方便的。

主仆幾人說說笑笑,氣氛融洽。知晴忍不住問道:“姑娘那天——究竟去哪兒了?”

當日許碧與她們一起出了沈府,可等到了稽留峰下,她坐的那輛馬車卻半路上不見了。直到知晴跪完了經出了觀音堂,那馬車又半路上出現,一起回了沈家。許碧隻說是去求藥,卻不曾細說,知晴可實在是好奇死了。

許碧輕咳一聲,知雨已拉了知晴一下,低聲道:“姐姐問這許多做什麼,隻管聽姑娘吩咐便是。”這事兒可不能說,知晴那嘴太快,萬一哪一句說漏了恐怕就是大禍。若不是那觀音堂裡必得有個人在,當初許碧其實連知晴都不想用的。

“其實我是去彆的廟裡做法事了。”許碧卻知道,拿不出個解釋來,知晴這裡也是個破綻,“隻是我們在宣城都能遇著倭人,誰知道在杭州會怎麼樣?所以這也算是聲東擊西,叫人都以為我在觀音堂,其實我是去了彆處。如此一來,便是萬一有人真想使壞,我不在那裡,你們逃起來也便宜。”

許碧一邊說,一邊覺得有點慚愧。這個借口是沈雲殊給她想的。應該說這個借口很好,還跟宣城的事兒對應了起來,將來即使有人發現跪經的不是許碧,這說法也是完全圓得過去的。但是在許碧看來,這種金蟬脫殼的法子,未免有點兒涼薄,搞得她說出來的時候都有點兒底氣不足。

不過知晴倒是並沒有什麼意見的樣子,隻是有些緊張:“那些倭人不是都抓住了?難道他們還有同夥?”

許碧忙道:“那倒也不是,隻是以防萬一。畢竟這沿海一帶倭寇甚多,大將軍又跟他們結了仇……”

知雨自是知道內情的,忙道:“好在如今大少爺已然好了,菩薩必是知道姑娘和知晴姐姐虔心……”

“正是。”許碧也點頭,“這次真是辛苦你了。”

知晴心裡歡喜,忙道:“看姑娘說的,這都是奴婢份內的事兒。”

許碧有點心虛地笑了笑:“那你歇著,我去瞧瞧大少爺。”

沈雲殊現在終於可以從床上坐起來了。許碧進了正房,就見香姨娘正坐在他床邊上,拉著他的手抹眼淚:“這臉色終於是好多了,真是菩薩保佑。前幾日可把人都要嚇死了……”

沈雲殊靠著床頭坐著,神色溫和地看著香姨娘:“讓姨娘擔心了。聽說姨娘整日在小佛堂裡替我念經,想來這些日子也未曾歇息好。”

他這會兒說話也不是原來那種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香姨娘這眼圈就更紅了,連連搖頭道:“我這算什麼呢,到底還是大少奶奶心虔——”說著,正好看到許碧進來,連忙起身,“剛說著,大少奶奶就來了。這一回,真是多勞動大少奶奶了。”

許碧乾咳了一聲。外頭人做做戲就罷了,這位香姨娘——看沈雲殊對她很親近的樣子,在她麵前攬這種功勞,許碧就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畢竟沈雲殊傷勢好轉這件事,她是一點兒功勞都沒有的啊。

香姨娘卻不這麼想,看向許碧的眼神簡直滿是感激,沒口子地誇:“那觀音堂的師太們這些日子都在說,大少奶奶每日從晨跪到晚,一刻都不停歇,一片誠心,才得了菩薩庇佑……”

許碧忍不住想搖搖頭。那觀音堂就在中天竺旁邊,香火卻是遠遠不及,這會兒得了這麼一個由頭,還不得下死力氣宣傳?她可是知道的,知晴跪經的確十分虔誠,但也沒有到“從早到晚一刻不停”的程度,否則那兩條腿還要不要了?

其實這次她這名聲能傳得這麼快,都是觀音堂的尼姑們幫的忙,又說她虔誠又說她有福,恨不得宣揚得杭州城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此一來,有菩薩可以庇佑世人的觀音堂,不也就跟著顯名了嗎?

香姨娘是個極有眼色的,把許碧讚了一番之後就自己抹了淚:“聽王禦醫說這幾天能用些葷食了,我這就去叫廚房做些雞絲粥來,清清淡淡的,也能補養。這些日子就單隻是喝藥,哪裡受得住呢?看這眼都要摳下去了……”

她說著就往外頭走:“大少奶奶快坐,也好生說說話兒……”到了門外還把守在那裡的青霜給叫走了,顯然是要給許碧和沈雲殊留下相處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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