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刺探(2 / 2)

一品代嫁 朱砂 8244 字 9個月前

九煉把脖子一縮,笑嘻嘻道:“小的哪會打什麼算盤。不過這邊海上也用不到馴馬,還是鳧水的本事有用,打起仗來更是能保命的。小的為了活命,可不得盯著您了麼。”

這幾人嘻嘻哈哈,就把沈雲安冷落在了一邊。袁夫人卻拉了沈夫人的手,笑道:“讓他們小子們說話去,咱們女人家,不聽這些打打殺殺的事兒。你這根華勝做得精致,是玉寶齋的手藝吧?”

女人們果然還是對衣裳首飾的話題更感興趣。一眾女眷們在錦墊上坐下,這個話題便扯不完了。許碧一臉端莊地坐在沈夫人身邊,一邊做出認真傾聽她們談話的模樣,一邊打量袁家這些女眷們。

袁少奶奶愛說愛笑,袁夫人也是個頗健談的,雖然嘴裡說的都隻是些家長裡短的話,卻是絕不會冷場的。相形之下,倒是年輕姑娘們那邊,似乎有點不太協調。

袁家兩個女兒,同樣也是一嫡一庶。沈雲殊跟許碧說過,年長的那個是庶女袁勝蓮,今年十六了;年紀稍小的則是袁夫人所出的袁勝蘭,隻怕是要待選入宮的。隻不過她如今還未滿十五歲,太後正在那裡把選秀的日子往後推,就等著她及笄呢。

這姐妹兩個同父異母,相貌上卻有三四分相似,都生了一張小圓臉水杏眼,隻是袁勝蓮看起來更纖弱一些,袁勝蘭眉眼間卻有幾分盛氣淩人的模樣,大約是在江浙被人捧慣了的緣故。

這種氣質顯然是不會討沈雲嬌喜歡的,畢竟她在西北那邊也是被人捧著長大的,論官職,沈大將軍還要更勝一籌。沈二姑娘又如何會去討袁二姑娘的歡心呢?於是兩人相看兩厭,誰也不肯先說話。倒是袁勝蓮細聲細氣,一會兒說說這個,一會兒誇誇那個,努力調節著氣氛。

許碧心裡惦記著沈雲殊安排的“行刺”,又對小女孩兒們之間的鬥氣沒什麼興趣,正有點兒心不在焉,忽聽袁勝蓮柔聲細氣地道:“聽說少奶奶家裡的姐姐,今年也是要參選的?”

許碧一抬頭,就見袁勝蓮柔柔弱弱地看著她,旁邊的袁勝蘭看似在品茶,眼睛卻也往她這裡看了過來。

“哦——”許碧點了點頭,“我離開京城之時,家姐的確是報名待選了。”

“那——”袁勝蓮一臉歆羨的模樣,“少奶奶的姐姐,必然是才貌雙全了。”

袁勝蘭鼻子裡輕輕地嗤了一聲。許碧瞥了她一眼,心想若是單從外表看,許瑤的確是比袁勝蘭強多了,要說才貌雙全也是挨得上的,至於德性好不好,那就另說了,反正選秀大概也不看德行,畢竟又不是選皇後。

袁少奶奶在旁邊陪著袁夫人和沈夫人說話,這會兒還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地接了一句:“看沈少奶奶這品貌,許家大姑娘自然是極好的了。”

許碧再次低頭笑了笑:“袁少奶奶過獎了。”並不否認許瑤生得好。

袁勝蘭心裡就更不痛快了。因家裡出了一個做皇後的堂姑姑,袁家又是本地大族,因而她走到外頭,總是被人奉承的對象。女孩子家,無非是誇讚她生得好看,人又伶俐,衣裳首飾精致之類的話。

凡是女子,就沒有不希望自己生得貌美的,袁勝蘭自然也不例外。再加上那些人將她誇讚得天仙下凡一般,她也就真覺得自己果然生得很好。然而這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許碧往這兒一坐,袁勝蘭便是心中不喜,也不得不承認她生得比自己仿佛是要好看些。

妹妹如此,姐姐想必也不差。袁勝蘭知道自己是要入宮的,那若是許家大姑娘也中選,豈不就是自己的勁敵嗎?

如此一來,袁勝蘭看許碧就更不順眼了,偏袁勝蓮還在那裡柔柔弱弱地說話,言語間淨是奉承許碧的話。袁勝蘭越聽越不耐煩,忽然起身道:“坐著怪無趣的,我去湖邊走走。”

袁夫人聽了便道:“也是。你們小姑娘家,枯坐著確實無趣,不如就都去走走。橫豎今日天氣也好,隻仔細不要離水太近了,跌進去不是玩笑。”

沈夫人也笑道:“正是。叫丫鬟們仔細跟著,都出去玩罷。”

許碧有點羨慕地看著袁家兩姊妹和沈家兩姊妹都起身出去,暗暗歎了口氣。其實許二姑娘的年紀隻比沈雲嬌大一點而已,可就因為成了親,小姑娘們出去玩的時候,就沒她什麼事了。其實她真也不想坐在這裡聽人扯些家長裡短啊。

她正想著,紅羅忽然一臉笑容地湊到沈夫人耳邊,聲音不大不小:“大少爺請少奶奶出去看水呢。”

沈夫人一怔,頓時看著許碧笑了起來:“倒是我疏忽了,你也還小呢,坐在這裡也是無趣,快出去走走罷。”

錦帷裡頭的人便都笑起來。袁少奶奶打趣道:“到底是新婚呢,這一刻都離不得。”又自歎道,“可憐我在這裡坐了半晌了,也沒見誰來喚我,哪怕是去看根草也好呢。”

袁夫人就笑起來道:“小心沈夫人叫人撕你的嘴。這好容易娶進門的兒媳婦,被你臊著了,看她跟不跟你算賬!”

袁少奶奶就往袁夫人懷裡一倒:“沈夫人叫人來撕兒媳的嘴,兒媳就指著母親護著了。”

錦帷裡笑成一片。許碧很想應景地紅一下臉,無奈實在是紅不起來,隻得低一低頭,起身告罪。這種前院隻差撕破臉,後宅還在把酒言歡的場麵,她實在是覺得沒什麼趣,難得沈雲殊來叫她,不趕緊出去還等什麼呢?

沈雲殊站在湖邊一棵柳樹下頭,日光穿過已經生出柔嫩新葉的柳條落在他臉上,顯得他麵色又有些青白了。許碧看了一下,有點好奇:“這究竟是怎麼弄的?”

“王家秘製易容膏。”沈雲殊帶著她沿湖岸前行,一本正經地回答,“可隨心而動,想什麼臉色就是什麼臉色。”

“你騙鬼呢。”許碧嗤之以鼻。這種答案真是毫不走心,一點誠意都沒有。

沈雲殊哈哈笑了一聲:“坐在那兒怪無聊的吧?”

“是。”許碧舉目遠眺。西湖她當然是來過的,但那會兒不幸正值五一小長假,西湖邊上的人多得像要下餃子,想坐遊船要排兩個小時的隊。沿湖走一圈兒,所有能坐的地方都被坐得滿滿的,組成了人肉地毯。最終她被擠得連一張照片都沒拍,暈頭轉向地離開了。

眼前的西湖看上去比那時候空曠多了,即使是處處錦幃,那遊人數量也完全不可同日而語。許碧欣賞著碧綠的湖水,愜意地舒了口氣——在這兒當然比坐在錦帷裡頭聽袁夫人和沈夫人說話是舒服多了。

“馬上你就不會無聊了。”

“什麼?”許碧有點茫然地轉過頭去看沈雲殊。這會兒兩人已經離袁家所在的錦帷很遠,走進了一片略有些陰濕的柳林裡。

沈雲殊衝著她一笑,忽然伸手就把她往自己懷裡一拉。許碧尚未反應過來,就覺得一陣勁風擦著自己頭頂過去,噗地砍進了旁邊的柳樹裡。

一聲尖叫,在柳林裡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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