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庶女(2 / 2)

一品代嫁 朱砂 8418 字 9個月前

“她剛進門,哪裡輪得著她?”沈雲嬌立刻惱怒起來,她是最聽不得繼室二字的,“便娘不是她的親婆婆,她也該跟著娘先習學中饋之事才是!”誰家不是這樣?就說袁大少奶奶,聽說嫁進袁家都兩年了,如今還是袁夫人掌中饋呢。

沈夫人嗤地笑了一聲:“隻怕有人等不得了呢。”沈雲殊這般,分明是在替許氏製造機會,更是借機立威呢。

沈雲嬌呼地就要站起來:“想讓她掌家,大哥何不就去與父親說,折騰這一通算什麼!”

沈夫人譏諷之色更濃:“掌家?你父親不會讓她掌家的。”

“為什麼?”沈雲嬌有些疑惑。

沈夫人輕笑道:“因為你父親當初在許家定下的兒媳根本不是許氏。”

“啊?”不單沈雲嬌睜大了眼睛,連門外的沈雲安都不禁加快幾步跨進門來:“母親,這是何故?”

沈夫人一直對此事頗為自得,這會兒終是忍不住要講出來,卻把自己那些用心隱了去,隻說許家背信棄義不肯嫁女:“……這衝喜的事兒拖不得,娘怕耽擱了日子,隻得就答應了。天幸是娶了親你們大哥倒好了,不然我怕還要擔上乾係……”

“許家居然拿個庶女頂替過來!”沈雲嬌氣得滿臉發紅,“還說什麼因是生在父親建功那年才跟咱家結了親——父親可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沈夫人悠悠地道,“你父親從前還當許翰林是個義士,如今也是氣惱得很。若不是因為急等衝喜,必定會退婚。”

“難怪她連點嫁妝都沒帶,敬茶的時候就給那樣的禮——”沈雲嬌哈了一聲,“幾個銀錁子就當成好東西,原來是個姨娘生的,許家這是拿她頂缸呢!”

沈雲安怔在那裡,心裡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半晌才道:“大哥可知道?”

沈夫人嗤道:“他自然知道。”若不是知道許氏就是那扶不上牆的爛泥,又何必借著今日之事大鬨一番,不就是想給許氏掌家鋪路嗎?

“那怎麼行!”沈雲嬌立刻反對,“她一個庶女,在家時可學過管家理事?”

那自然是沒有學過的,否則又怎麼能娶進來呢?沈夫人眼簾微垂,歎了口氣:“聽說她一直是養在許家姨娘身邊的。”

“那父親怎麼就答應了!”沈雲嬌急道,“娶這麼個人進門,不是丟咱們沈家的臉嗎?”難道她要叫一個姨娘養的做大嫂?將來若是被人知道了,她還要不要出門?若是外頭人一語不合拿此事來譏諷,可叫她如何反駁?

自來了江浙,沈雲嬌便覺得過得不甚如意。

從前在西北,人人都捧著她。且西北的女兒家們性子都爽朗些,並不以琴棋書畫為要,平日聚在一處略說說自己讀的閒書,再比比針線也就過去了。

可江浙這邊風氣迥異,姑娘們凡聚會便要題詩作畫,還有人鬥茶合香,都是沈雲嬌根本不曾學過的東西。固然也還有人趨奉於她,可比起從前在西北卻有天壤之彆。尤其有些本地世族家的女孩兒,看她的眼神便頗有幾分不屑。若再教人知道她有這般一個嫂子,豈不是更添了些羞慚?

本地世族自然也有庶出的女兒,但講究一些的人家皆是養在嫡母身邊,一般指導教訓;若不是這般教養的,便是嫡庶分明,尤其婚嫁之時,頗為講究。似許家這般,將一個姨娘養大的庶女嫁給人家嫡長子,這簡直是,簡直是……

“簡直是個害人精!”沈雲嬌一跺腳,“若叫彆人知道了,還不笑死人!”

沈雲安不由自主地道:“這也怪不得大嫂。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命,她便不願也是不成。”

沈雲嬌冷笑道:“我瞧著她情願得很呢!”在西湖邊上不就是嗎?緊貼著沈雲殊去遊什麼湖,若不然也不會正遇上行刺,被嚇得病倒了。

沈夫人擺擺手,止住女兒後頭的話,略有些嚴厲地看了她一眼:“女孩兒家的,什麼貼不貼的,這不是你該說的話。”

沈雲嬌自知有些失言,抱了她的手臂:“女兒也是一時氣憤……”

沈夫人隻得一子一女,平素裡寶愛異常,哪裡真舍得斥責呢?聞言便軟了聲音,摸著女兒的頭發道:“江浙這邊與西北不同,本來規矩大些,切記要謹言慎行,不可再如小時候那般任性了。”

溫言軟語說了幾句,便叫沈雲嬌去休息:“今日也累了,快去歇著罷。若覺得心裡慌,叫寶鏡給你點上安神香。”

打發走了女兒,才又看向兒子:“你也去歇著罷。這幾日家裡怕也要亂些,索性叫人先去書院告幾天假,你就在家裡讀書,等這些海匪的事兒查清了再去上學。”她真不敢想,若是今日那些海匪行刺的不是沈雲殊而是沈雲安,那可如何是好?沈雲殊還有一身武藝,沈雲安卻沒有自保的本事。

這麼一想,她就不由得更擔憂起來:“還是該請個先生來家裡教你念書才好,偏老爺一定要你去書院……”那書院又有些偏僻,若是海匪摸到書院去呢?

沈雲安不得不安慰她:“哪裡就能去了書院。今日也不過是極偶然之事,娘也不必太過擔憂了。何況江浙這邊好先生都在書院裡教書,也請不回來。”

沈夫人歎道:“便是去書院,也該去個好的,那青鬆書院連名氣都沒有……”她原是想讓兒子去文華書院的,既離得近些,名氣又大。可那書院隻招本地籍貫的生員,她向沈大將軍提過兩次,沈大將軍都說辦不成。

倒是董夫人甚喜沈雲安,曾說過隻要沈雲安考取了秀才,便可替他請托——文華書院副山長乃是她父親同科進士,雖說書院規矩嚴,但若是一個有功名的秀才,父親又是守邊有功的大將,書院應還是願意通融的,院裡的生員也不會太過反感。

一想到這個,沈夫人就有了精神:“安兒,在西北的時候先生便說你必中的,若不是忽然來了江浙,去年說不準就已中了呢。今年你便下場,考出個秀才來,娘也好去請托董夫人。”

她一邊說一邊盤算:“西北千裡迢迢的,不如就在杭州借籍考罷。”秀才是要回原籍考的。沈家原籍大同,在西北的時候自然方便,可如今到了杭州,再要回去考試,路上怕不要走小半個月?幸好以沈文的身份,應該還是可在杭州借籍,就在杭州下場便是。

沈雲安卻猶豫道:“我,我還是回大同考罷……”

在西北時,先生確是對他多有誇讚,他也自覺是同窗之中的佼佼者。然而來了杭州才發現,江南文風之盛絕勝西北,就是青鬆書院那等普通書院,同窗之中也有小半都是過了縣考府考的,他一個童生,在其中絕算不得秀出同儕。

本朝規定,借籍亦可,卻是借籍何處,便要與何處的考生一並錄取。青鬆書院已然如此,可見江浙一帶學子之能。如此多的童生,一府之中也隻取百人,沈雲安實不敢說自己定能取中,倒不如回大同去更有把握。

沈夫人卻是舍不得兒子勞累,當下叫沈雲安回去看書,自己卻打定主意,準備叫家人送封信給沈大將軍,讓他催一催借籍之事。早些辦好,也省了沈雲安這千裡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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