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公先前還說要回來收拾她,此刻卻沒有任何惱怒的意思。
他又恢複了之前得勢時的寬容。
“回去彆院吧。”季公半醉半醒地說道,“以後都不要出現在我的麵前。”
他將酒器重重地放在桌案前,渾濁的眼睜開又闔上,將姬妾纖柔的手指捏了又捏,滿身都是權欲淫/色的汙臟氣息。
攸寧裝作惶恐,福身說道:“父親,可是攸寧有什麼做的不對之處?”
“聽不懂我的話嗎?”季公拍了一下桌案,“你現在就可以滾了!”
攸寧眸光顫動,緊忙說道:“是,父親。”
她斂起衣裙,小步快走著離開。
攸寧不是有意這樣快的,她隻是擔心若是再慢些,她會忍不住地笑出聲。
看來公子允真的不打算做什麼了。
攸寧想起他白日時的姿態,緊繃的心弦一點點地放鬆下來。
候在外間的侍從含著微笑,向她說道:“女郎,您現在就可以回去了!”
攸寧已經很久不曾如此快活過,她帶著女奴利落地收整了幾件衣裙,便上了馬車。
她的物什都在彆院裡,貼身跟在她身邊的更是隻有一個奴仆,他既保護她的安危,又能替她駕車,還會生火煮飯,就連縫補女紅也是好手。
就是性子沉悶,寡言少語的。
攸寧露出笑容,揚聲說道:“閔奴,我們快走!”
那奴仆緩聲應道:“天快黑了,女郎千萬坐穩些。”
晚霞在不斷地飛逝,攸寧回到彆院的時候外間的天已經黑透了。
臨睡前,她慢慢地說道:“明天我想騎馬,騎我的雪痕。”
攸寧之前從馬上摔下來過,可現今她吃了這麼多的苦,好不容易又輕鬆下來,誰會忍心不滿足她的願望呢?
奴仆和老媼放下帷帳,都溫聲地應道:“好,好,都聽女郎的。”
攸寧半眯著眼睛,唇角向上翹起。
生活又恢複了平靜,真好。
*
自從季公輔佐鄭王即位,公子允遠走魏國以後,應都已經平靜了許多年。
因此當公子允的鐵騎亮出鋒刃的時候,侍衛軍才會那般的不堪一擊。
他連畢頃的力量都沒有用上,便輕易地斬殺了鄭王身邊所有的軍士。
宮變是無聲無息的,又是蓄謀已久的。
當文官和武將被傳召入宮的時候,滿地都是伏屍,鮮血將長階染紅,那紙象征魏鄭兩國和平友好的文書更是被深深地浸在了殺戮的血水裡。
即便是早就暗裡臣服公子允多年的老臣,也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地震駭在了原處。
他們都聽聞過他在魏國的殺奪,卻也是第一次親眼見證。
公子允仍穿著王服,肩頭與袖角的應龍紋飾依然泛著銀色的光芒,絲毫的血氣都未曾沾染。
他坐在王椅上,長靴下踏著的是鄭王的頭顱。
鄭王身首異處,至死尚不能瞑目,離得近些的大臣甚至能看清楚他眼底的驚恐與震悚。
公子允的麵容帶著古典的意蘊,眼眸柔麗,眉峰冷峭。
他看起來年輕極了,時光仿佛從未在他的身上停住。
公子允的神情甚至都與當年做鄭國儲君時全無二致,帶著些漫不經心,隻是更為尊貴,也更為狠戾。
就像個冷血的暴君。
他輕聲說道:“孤這阿弟就諡為厲公,爾等覺得如何?”
那一瞬間,宮內宮外百餘人竟是沒發出一絲聲響,片刻後所有人都跪匐在了地上,如山般高呼王上萬歲。
應龍盤旋在公子允的肩頭,至親的鮮血成為加冕的洗禮。
從此他不再是鄭國的公子,而是這個國家的新王。
但複仇到這裡還隻是開始。
夜色幽深,既沒有繁星也沒有皎月,天是全然的昏黑,並帶著暴雨將至的預警。
僅僅是一炷香不到的功夫,燈火通明的季公府邸便被鮮血浸透。
鐵騎殺得瘋魔,就連鄭王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