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臻一口氣憋在喉嚨,不上不下卡得難受的厲害。
你是我女兒,一心隻向著疑似凶手的人怎麼能成,可這話他偏偏沒法兒說。
嗯,姒臻現在已經很明顯的將容嫻當成了他的女兒,真是可喜可賀。
姒臻再也沒有了以往的風度,鐵青著臉道:“你放心,我不會將你與息心尊主的關係告訴彆人,也不會……”
他咬牙切齒道:“也不會將她怎麼樣的。”
容嫻知道他說的是認真的,他沒必要欺騙她。
她心底滿意,嘴上卻口是心非道:“誰知道你會不會騙我。”
什麼叫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就是了。
姒臻渾身低氣壓道:“難-道-你-還-想-要-我-發-誓-不-成?”
容嫻立刻識時務的轉移話題道:“先生若沒有彆的什麼問題了,便請離開吧,我與先生並無舊可敘。”
這翻臉不認人的姿態何等熟悉!
姒臻臉一黑,眼巴巴的瞅著剛剛確定的女兒,企圖讓她改變主意,他現在一點兒都舍不得女兒離開他的視線。
容嫻卻冷漠無情道:“先生現在不走,是想讓我送送您嗎?”
姒臻:“……我想告訴你,其實你是我女兒來著,你相信嗎?”
容嫻垂眸一笑,溫柔靦腆的好似水仙花開一樣,語氣也是輕聲細語的:“信,怎麼不信。”
姒臻頓時激動的差點手舞足蹈,但好在他理智尚在,知道容嫻絕對沒有這麼好說話,若容嫻真是她表現出來的這般無害純澈,那死掉的重光就該喊冤枉了。
果不其然,隻聽容嫻慢條斯理的補充道:“我相信你是真的很努力想留在這裡,不惜想了這麼一個笑話來逗我樂。”
姒臻差點吐血,這真的不是笑話啊:“你感受下,認真感受下,有沒有覺得我很親切,父女天性是不會因任何情況改變的。”
容嫻的目光落在偷偷爬進來的小蛇身上,又看了看姒臻此時的姿態,幽幽的歎了口氣,道:“我本來不想這麼做的,但臻叔這般緊緊逼迫,我也隻好出此下策了。”
姒臻一頭霧水,下策?什麼下策?
下一刻,他便見容嫻隨手回去,一道光芒從眼前閃過,地上便多了一個矗立著的墓碑。
姒臻隱隱猜到了什麼,他聲音顫抖道:“這是、這是什麼?”
容嫻走到墓碑前,輕輕撫摸著碑上的名字,眉梢眼角是渾然天成的憂鬱:“很顯然,這是墓碑。”
“我知道這是墓碑。”姒臻失控的吼道。
容嫻對他不甚友好的態度不悅的皺了皺眉:“既然你知道,為何還要多問一句。”
姒臻:“……”他明明不是想問這個的。
看著容嫻臉上就差寫著‘你是智障’的字眼,他抹了把臉,將剛才的失態收了回去,道歉道:“抱歉。”
容嫻十分貼心的原諒了他,並說道:“嗯。”
姒臻沒再理她,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墓碑上。
這矮小的墓碑上刻著他女兒的名字,姒臻從未有哪一刻會像此時一樣,清晰的認知到他女兒已經沒了,真的沒了。
他喃喃道:“我女兒叫姒鳳兒,是我妻子為她取得名字,是有鳳來儀的寓意。當年我帶著鳳兒外出辦事,不小心泄露了蹤跡,被政敵攻擊。我女兒也是在那時、在那時沒了的。”
他臉色蒼白悲痛,連周身的氣場都變得蕭索了起來。
“我們掉進了小千界,我隻來得及看鳳兒最後一眼便昏了過去,再醒過來便不再記得鳳兒了。”姒臻緩緩地蹲下身來,手掌輕輕地撫摸著墓碑上的名字,就像是摸著女兒的腦袋一樣。
他說:“我是在三年前才想起鳳兒的,我差點便永遠的忘記了我女兒。”
他眼裡劃過一道水跡,讓人難受的緊。
容嫻神情自若,完全沒有愧疚之意,好似完全沒有聽出姒臻話裡的指責意味,也完全不知道姒臻為何會忘記她女兒一樣。
嘛,裝模作樣容嫻最拿手了。
她一臉悲憫,假惺惺的悲歎道:“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姒臻顯然不知道麵前的人便是那位讓他咬牙切齒的息心尊主,他花費了些時間整理情緒,然後才說道:“讓你見笑了。”
容嫻十分認真的點點頭,耿直道:“既然知道我會見笑,以後便彆做出這種姿態。”
姒臻:“……”我告訴你,你這樣說話遲早會被人打死的你造嗎?
姒臻清了清嗓子,問道:“你如何知道她名字的?”
容嫻清楚姒臻問的是誰,她想了想,一本正經的胡扯道:“夢到的。”
姒臻:“夢到?”
容嫻慢吞吞道:“若我沒記錯,先生的耳朵應該沒問題的。”
姒臻臉色沉了沉,莫名有種威嚴從體內迸發。
但容嫻完全不受影響。
姒臻無奈道:“你還夢到了什麼?”
容嫻立刻道:“沒了。”
多說多錯,少說沒錯,這個道理容嫻很明白。
姒臻沉思了片刻,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你也許真……”
容嫻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她唇角微揚,笑容一如當年初見時溫暖純澈,但說出的話一如既往的不討喜:“既然都說了我不信,你可以不用開口。”
姒臻煩躁不已,這世上怎麼就有容嫻這種軟硬不吃的人呢。
容嫻看了他一眼,那眼裡金芒一閃而逝,淡淡的威壓泄露出來,讓姒臻條件反射般警惕了下。
“小嫻,這是你的身外化身?你的本體在哪兒?這化身又是怎麼回事?”姒臻此時才想到容嫻身上的種種異樣,連忙問道。
容嫻笑吟吟的強調道:“你可以叫我藜蘆。”
說完這句話後,她才好心的為姒臻解惑道:“三年前的事情你應該也聽說了,當時我身體受到重創,如今正在一處風水寶地修養。至於這具身外化身……”
她似笑非笑的說:“姒先生便不要隨意打聽了。”
容嫻的警告姒臻放在了心上,還當真就不問了。
他伸手將墓碑收了起來,眼裡的悲痛也隨之收起。
看來他已經可以麵對女兒死去的事實了,但對於容嫻,他依舊沒死心。
占用了他女兒的身體,還是當他另一個女兒吧,哪怕隻是替代品,也算對他聊以慰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