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自捏拳。
“紀仵作當時確實受了大委屈,若有要求儘管開口,隻要在本官能力之內,定然儘力而為。”
看著對方真摯的眼神,紀明朝心中一鬆,提起一口氣,眼角有些泛紅。
“我被那人如此欺辱,說到底不過是因為沒有官身……”
話未說完,宋望朔還是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雖有些驚訝,但是他心裡更多的是慶幸。
“紀仵作已經脫離賤籍,又勞苦功高,隻要不是特彆高的官位,不成問題。”
本朝並非沒有女子為官的前例,這要求並不難。
“九品的芝麻官兒也行。”紀明朝擦了擦眼角,哽咽道,“家父走得早,我一個人帶著弟弟,實在是……”
宋望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聲音裡透著幾分帶著僵硬的熱度。
“此處沒有旁人,在下願意答應紀仵作的條件也不為其他,你不必假作……”
他知道這世道女子生存不易,有些小手段也很正常。
隻是他誠心與其相交,不願對方在自己麵前還需要偽裝。
被對方識破的紀明朝絲毫不臉紅。
她自然地拍了拍背著的箱子,很是爽快。
“請您帶路,順便說說是什麼案子吧。”
轉變過快讓宋望朔有些適應不能。
他清了清嗓子才說道:“今早護國寺的僧人在大殿前發現了五具屍體,其中有一個……”他的眉頭皺了起來,“是刑部的左侍郎——蔣昌茂。”
耳邊嗡地一下響了,紀明朝的心裡像被狠狠揪住了一樣,巨大的失落感壓在她身上,讓她渾身發麻。
她再也維持不住平時笑眯眯的樣子,額角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怎麼可以就這樣死了!
護國寺,大殿。
大殿裡的長明燈已經儘數點亮,外麵的陽光也照了進來,整個大殿已經不似之前的昏暗,卻還是讓人背生冷意。
屍骨沉默而虔誠地匍匐在巨大的佛像腳下,像是在懺悔什麼。
仔細一看,三具屍骨泛著枯黃的顏色,還帶著些許腐朽的痕跡。
“屍骨的關節處是用膠黏合成這樣的,用溫水浸泡一會兒後把屍骨擺好再驗。”
紀明朝的父親紀順本就是大理寺的仵作,她自小就在父親跟前幫忙,後來又在大理寺做事,和大理寺諸人關係一直很不錯。
衙役們很是聽她的吩咐,立即抬走屍骨去處理。
關鍵在於這兩具“新鮮”的屍體。
屍體的關節處被木條釘子固定住,以維持著近似蜷縮的動作。
骨頭上是找不到太多的線索的,對這兩具新鮮的屍體就得更小心些。
紀明朝讓人幫忙扶住屍體,自己則拿著鉗子先把屍體上半身的釘子取下,而宋望朔拿著盤子接住了木條和釘子。
取下釘子的屍體因為屍僵依舊保持著蜷縮的姿態。
她揉了揉發酸的胳膊,又查驗了一番死者身上的外傷。
“看來凶手是把死者先放在箱子裡形成的屍僵再動手固定的。”
五具屍體在旁邊的臨時搭好的棚子裡一字排開。
“先驗哪一具?”宋望朔站在旁邊,沒有要回避的意思,甚至還戴上了捂住口鼻的白巾。
“少卿大人這是要打下手?”紀明朝笑吟吟地說道。
“是。”宋望朔頓了頓,“不是偷學。”
紀明朝連忙擺手。
“玩笑話罷了,之前的少卿可是很忌諱這些的。”
她沒想到這出身高門的子弟中還有這樣的存在。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宋望朔坦然道:“家父出身貧寒,又是武人,沒有那麼多麻煩的規矩。”
其父雖因功封了定南郡王,可確實是出身普通農戶之家。
想到定南郡王,紀明朝心氣都順了不少,臉上的笑添了幾分真誠。
“那就麻煩少卿大人了。”
第一個被檢查的是朱榮的屍體。
朱榮是個肥壯的大漢,屍首也格外腫脹些,渾身上下沒有致命傷口。
她驗完後又摸出一本書冊翻看了幾頁才唱報。
“驗!死者朱榮,男,身長六尺二寸,年四十二。頂心……無傷。鼻孔有血,脖頸左側有一針眼,呈黑色。上身有小皰疹分布,呈青黑色,眼睛突出,舌有裂紋,腹部膨脹,十根手指的指甲均為青黑色,□□口漲裂微有血出……初驗,是死於脖頸處刺進的毒,毒為番木子。死亡時間大約是子時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