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得起多早,跑多遠才捉得到泥鰍啊?肯定很辛苦。”
水裡能捉到吃的不容易,更何況還是泥鰍這種喜歡鑽洞的美味,就算馬秀芝沒提,梁清清都知道梁學勇肯定花費了不少功夫,一想到這,她心中就感動得不行,眼眶瞬間變得紅彤彤的。
見狀,馬秀芝也跟著抹了抹眼角,這孩子還知道心疼人了,他們當爹當娘的就算再苦再累,也值當了。
“哎喲,哭什麼?快彆哭了,這年頭弄點好東西肯定要費些心思,再說了你爹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勁,不用擔心他。”
聽到馬秀芝對梁學勇的形容,梁清清撲哧一下轉悲為喜笑出了聲,嘟起嘴嘀咕道:“那是兩碼事,反正我就擔心!”
“好好好,這話你當著你爹的麵說,他指定要高興壞了。”
梁清清笑著應下,伸出手挽住馬秀芝的胳膊,後者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先是一愣,隨後便笑眯了眼,更為用力地牽住了她的手。
由於常年乾農活,馬秀芝的手就算洗得再乾淨,看上去也依舊灰撲撲的,還布滿了繭子,摸起來有些硌得慌。
可梁清清卻覺得這是一雙世界上最溫暖,最漂亮的手。
兩母女有說有笑往梁家的方向走,氣氛融洽。
其他人上工的地方比較遠,還沒有回來,回到家後馬秀芝便馬不停蹄地進了廚房,抓緊時間做起了午飯。
梁清清先去用盆舀了清水,拿帕子讓馬秀芝擦了擦臉上的汗,然後才端去簷下洗了把臉,井水冰涼涼的帶走一上午的炎熱和勞累,水珠沾上發絲,濕漉漉的掛在頰邊,給她添了兩分清麗清純。
摘南瓜是個累腰的體力活,再加上她沒偷懶耍滑,乾了這麼久,梁清清隻覺得腰酸背痛,身體都快要散架了,真不知道下午該怎麼堅持下去。
歎了口氣,將毛巾擰乾,正拿毛巾擦著臉,就看到梁軍強從遠處小跑過來,連招呼都沒打就進了房門,也或許是壓根沒看見她。
“火急火燎的,乾什麼呢。”梁清清嘀咕了一聲,聳聳肩,隨手把盆裡的水潑到院子裡,現在太陽大,沒多久就能把水曬乾。
“吱呀。”門被梁軍強從裡麵推開,梁清清循聲望去,眼尖的一下子就瞅到了他手裡拿著的一份黃色文件袋,看著跟早上交給範彥行的一模一樣。
“二哥。”她連忙出聲喊住梁軍強,後者應聲回頭,見是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小妹,今天上工感覺怎麼樣?累不累?要是累的話,等二哥下午把活計乾完了就來幫你。”
“謝謝二哥,還行,沒有那麼累,我自己可以的。”梁軍強是村裡數一數二的厲害勞動力,每天那是要拿滿工分的,本來就夠辛苦了,她怎麼好意思去麻煩他。
梁清清眸光閃了閃,視線不著痕跡地在他手中轉了一圈,好奇道:“你要出門去?”
聽到她不需要幫忙,梁軍強撓了撓額角,分不清這話是真是假,怕梁清清逞強,再把身體累垮,便暗暗決定下午
早點乾完活,跑她地裡瞅瞅情況去。
“對,早上匆匆忙忙的落了一份,趁著現在有空我給彥行送過去。”
果不其然,真是範彥行的。
梁清清放下手中的毛巾,快步走到梁軍強身邊,臉不紅心不跳地胡謅道:“但是娘不是讓你去自留地裡看看嘛?”
“什麼時候?娘沒跟我說啊。”梁軍強皺起眉頭,下意識地就要張嘴衝廚房裡喊,見此,心虛的梁清清連忙製止,“娘讓我跟你說的,但是我忘記了,二哥你現在趕緊去吧,不然等會兒娘該罵我了。”
罵誰也不會罵你啊,最後挨罵的還是他。
梁軍強有些猶豫地看了看手中的文件袋,又看了看廚房所在的方向,一時之間做不了決定。
見他躊躇,梁清清下了一劑猛藥,“哥,你彆磨磨蹭蹭的了,娘在裡麵炸泥鰍呢,你等會兒回來晚了,耽誤我們吃飯,看娘不罵死你。”
梁家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除開特殊情況,必須一家子都到了才能開飯,少一個都不行。大家累死累活了這麼久,好不容易到了飯點,要是因為一個人遲到讓所有人跟著一起餓肚子等他,那挨罵都是輕的。
“我就說怎麼這麼香呢。”梁軍強咽了咽口水,頓時更糾結了,遲疑道:“彥行今天能這麼早來找我來拿東西,肯定是很想念家人,我也不能耽誤他啊。”
終於聽到這句話的梁清清幾乎是立馬就接話道:“那我幫你送東西,你去自留地看看。”
“這……”梁軍強動搖了。
“就是送個東西,又不是彆的什麼大事,難不成我還辦不好?”梁清清插著腰,兩頰鼓起凶巴巴的樣子還怪唬人的。
“也行,那就麻煩小妹你了。”害怕梁清清生氣,再加上心裡念著炸泥鰍的梁軍強一咬牙把文件袋遞給了梁清清,想到什麼又開口仔細叮囑道:“彥行不喜歡彆人私自動他東西,你可千萬彆偷摸給打開看了。”
“我看著像是那種沒禮貌的人嗎?”梁清清白了梁軍強一眼,害怕再生變故,手快將文件袋抱進懷裡,同時心裡暗暗將範彥行的這個忌諱拿小本本給記上了。
“……”梁軍強雖然沒有回答,但是那眼神罵的可臟。
基於原主之前的名聲,梁清清沒底氣反駁,隻能哼唧道:“本姑娘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見識。”
說完,連草帽都沒來得及拿就小跑著出了院門。
托原主舔蘇津川的福,這具身體對去知青點的路了如指掌,不用梁清清在腦海中回憶,就能自動想起最近的小道。
知青點在村子西邊,房屋當初是村裡人臨時用木頭和茅草拚湊而成,因為年久失修看上去有些粗製濫造,甚至讓人覺得風大一點都能將其連根拔起,可如今條件有限,村民自己住的都磕磣,沒錢修新的,又怎麼可能拿錢給這群“外人”修,所以就隻能將就住著了。
不大不小的地盤分為男女兩個小院,除了廚房以外,宿舍和廁所都是獨立的,不允許互相串門,平時院子和屋子的
門全都是鎖著的,就為了防止知青們耐不住寂寞亂搞男女關係。
梁清清走到男知青們的院子門口,探頭往裡麵望了望,這會兒正是飯點,從廚房的位置飄出來一股香味,不用猜都知道是那條被範彥行和蘇津川聯合打死的蛇在發揮最後的作用。
好不容易到了休息的時間點,又還沒開飯,大家都恨不得長在床上,爭分奪秒多睡一會兒,所以根本沒人在院子裡,梁清清一個女孩子家家的也不好直接往裡麵闖,隻好頂著大太陽在門口等著。
好在沒多久就從廚房裡走出來一個男人,手中還拿著鍋鏟,應該是今天負責做飯的男知青,他直奔宿舍門口,眼風都沒給梁清清一個,大嗓門一吼,“快起來吃飯了。”
沒一會兒,裡麵陸陸續續響起起床聲,其中混雜著男人們打趣的粗啞嗓音,夏天炎熱,大老爺們都是脫光剩條褲衩子睡覺,有些混不吝的眼尖瞅到什麼,居然開起了玩笑。
“你小子臭不要臉,睡個覺都豎的起來,哈哈哈,肯定想女人了吧?”
“去去去,老子年輕貨又大,豎不豎的你管的著嗎?”
“就你那點小東西也算大?可彆說出來笑死人。”
“你他媽的找揍是吧?”
隱隱約約的調笑聲聽得梁清清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也不是那種扭捏的性子,再加上有正事要辦,她清了清嗓子,直接大大方方喊道:“同誌。”
唯一站在院子裡的男知青趙啟斌原本正聽著裡麵的動靜笑呢,猛不丁聽到這麼嬌滴滴的嗓音,手一抖,差點兒鍋鏟都給丟在地上,循聲回頭就看到了笑顏如花的梁清清在衝他招手。
趙啟斌左看看右看看,最後遲疑地舉起手指向自己。
“我?”
“對,就是你。”見他注意到自己,梁清清歪頭衝著他笑得更開心了。
見狀,趙啟斌咽了咽口水,但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你是來找蘇津川的?”
“不是啊,沒事我找他乾什麼?”
聞言,趙啟斌不敢置信這潑天的桃花運居然落在了自己頭上。
由於沒被分去修繕溝渠,他剛剛才聽兄弟們說起在南瓜地裡的事情,一開始他還不相信,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梁清清真的轉性了!
聽聽,這麼溫柔的說話調調,放在以前那能對他說出來嗎?不惡聲惡語都算她今天心情好。
而且據說梁清清不喜歡蘇津川,以前來知青點都是來找他借書的,這可是蘇津川自己親口說的,要是裡麵有個彎彎繞繞,不是真清白,哪個男人能開口澄清和漂亮女人的緋聞?早就偷著樂了。
最重要的是梁清清還下地乾活了,乾得還不孬!
這讓他們這些以前因為梁清清好吃懶做又不要臉麵追在男人後麵跑的男知青們又重新打起了小算盤。
知青說起來好聽,但其實就是個背井離鄉的苦命人。
男知青之中的大部分人在城裡眼光都被養刁了,又自詡是個文化人,看不上麵黃
肌瘦還是文盲的農村姑娘,一直拖著沒結婚,可是眼看年紀越來越大,再拖下去指不定就要打一輩子光棍了,大家能不急嗎?肯定急啊。
可在鄉下碰到個白白淨淨的水靈姑娘實在不容易。
梁清清算是其中最漂亮的,可是人卻是那麼個德行……
娶她就跟娶了個祖宗一樣,更關鍵人家眼光高,還瞧不上他們,大家早就歇了念頭,開始將目光轉向同行的女知青們,或者是村裡其他秀氣的女孩兒。
但是兜兜轉轉,他們還沒娶到媳婦兒呢,梁清清居然跟變了個人一樣,不光人變得和氣了,還開始自食其力賺工分了。
說不定就是眼看著到了要嫁人的年紀,卻因為臭名聲,沒有一個人上門提親,開始害怕嫁不出去了,所以才幡然醒悟放低腰杆學著做事的。
那麼是不是意味著他們都有機會了?小夥子們血氣方剛,不知道有多少人將梁清清視為夢中情人呢!畢竟對著她那張臉和好身材,哪個男人能拍著胸脯說毫無興趣?
趙啟斌想到這兒,視線不自覺地掃向梁清清胸前那二兩肉,看上去就軟綿綿的……
要是梁清清肯嫁給他,就算讓他每天晚上不睡覺,被榨乾,他也願意啊!
不行,他得先下手為強,不然等那群臭小子回過味來了,可就晚了。
“梁同誌,你找我什麼事情啊?”
趙啟斌腳步加快,幾乎是用跑的,跑到了梁清清跟前,露出生平最燦爛的微笑,然後下意識地理了理衣角,卻注意到自己今天穿的是一件破褂子,頓時腸子都快悔青了,可惡,早知道就把壓箱底的那件白襯衫給套上了。
梁清清笑了笑,一板一眼地開口道:“麻煩你幫忙叫一下範彥行,範知青,讓他快點出來,我有事找他。”
再不出來,她都快被曬乾了。
“啊?你找範知青?”趙啟斌臉色變了,還沒來得及開口,身後宿舍的門就被人從裡麵打開了,幾個漢子一邊係著胸前的扣子,一邊說著話。
範彥行赫然在列,黑色褂子大大咧咧敞開著,露出大片小麥色的肌膚,強壯體魄在陽光下一覽無餘,健碩肌肉線條清晰,塊塊分明的腹肌光是看著都知道手感一定很好。
灰色短褲下包裹的一雙長腿更是緊實有力,隻是,梁清清的視線卻不由自主地在某處打了個轉,但很快就挪開了視線,她可不是故意要看的,怪就怪那處存在感實在太強。
早上有黑色褂子擋著還看不見,現在不擋著簡直想看不見都難。
難怪後世會有個梗,說想要檢驗一個男人合不合格,就讓他穿一次灰色褲子,她當時刷到的時候還不明所以,現在回頭一想還果真如此。
灰色褲子就是要顯“突出”些!
“範知青,梁同誌找你有事。”趙啟斌猶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有氣無力地衝範彥行喊了一句,充當完傳話筒,最後再看了一眼梁清清,見她注意力完全沒放在自己身上,便哭喪著臉果斷回了廚房。
他就說,倒黴了
這麼多年,怎麼可能突然有這麼好的事落在自己頭上,果然人姑娘就算不是來找蘇津川的,也是來找彆的男人的,哪兒輪的上他?
嗚嗚嗚,看來找媳婦兒這件事還是得從長計議。
這邊範彥行正在應付洪煒,聽到趙啟斌的聲音才往院門口瞧了一眼,這不瞧不要緊,一瞧便移不開眼了。
隻見竹籬笆外,一抹窈窕身影亭亭玉立站著,見他看過來,連忙舉起手示意,長長的袖子滑到手肘處,露出纖細蔥白的胳膊。
小手衝他揮啊揮,活像招魂的妖精。
“這不是梁清清嗎?她來找彥哥你乾什麼啊?”洪煒迷茫地摸了摸後腦勺,想了半天都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在他心裡,梁清清和範彥行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她能有啥事找他?
這話把範彥行的魂兒又給招了回來,他喉結滾了滾,一扭頭便瞥見洪煒裸著的上半身,頓時臉黑如碳,回頭二話沒說先給了洪煒背上一拳,催促道:“少廢話,把衣服穿上,人女同誌在呢,還要不要臉了。”
哎,他怎麼就不要臉了?
大男人露個膀子怎麼了?平時大家在地裡乾活,熱的不行了,彆說上衣了,褲子都要卷到大腿根,那時候可不止梁清清一個女同誌,也沒見彥哥注重這個啊,真是奇了怪了!
“啊?”洪煒疑惑地瞪大眼睛,手上卻沒有停動作,快速把拿在手裡的衣服給穿好。
“都穿上。”範彥行沒搭理洪煒,轉身三兩下係好自己的扣子,又指了指其他人,眉頭緊皺,語氣冷冽,頗有種上位者強悍的氣勢。
在知青點,錢和票就是硬通貨,而範彥行可以說是他們當中家庭背景最好的,出手也大方,每個月都能從他手裡嘗點兒從京市來的新鮮貨,而且平時找他換個票,幫個忙什麼的,他也鮮少拒絕,所以大家跟他關係都挺好的,甚至暗暗尊著他。
現在他放話了,還是這麼簡單的要求,他們自然沒有不答應的,但腦海中都跟洪煒一樣存著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突然是怎麼了?
範彥行卻沒空回答他們。
“你們先去吃飯,不用等我。”
等他們一窩蜂都往廚房去了,範彥行才大步往院子門口去,剛走到她麵前,還沒開口,就見她癟了嘴,嗡聲嗡氣哼唧道:“你怎麼這麼慢啊?人家在這等你老半天了,我好熱,你看看我臉是不是曬紅了?”
明明是埋怨的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卻帶著說不清的繾綣勾人,尾音輕輕上揚,似在跟情人撒嬌。
情人?
範彥行還沒琢磨出自己為什麼會想到這個詞,便看到她那一張還沒他巴掌大的小臉往他跟前湊了湊,兩人之間的距離徒然拉近,近到可以聞到她發絲上香皂的香味,清清爽爽,直往鼻子裡鑽。
“……”範彥行喉嚨發緊,就像是被誰掐住了脖子,好半響說不出話來。
“嗯?你說話啊?”或許是見他不回答,她小步子又往前邁了一步,逼問道。
範彥行從腳心開
始酥麻,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深吸一口氣依著她的話開始打量起她。
梁清清的皮膚很白,稍微有一點兒紅就格外明顯,也不知道她在這等了多久,不光臉就連脖子都泛著微紅,但是更多的估計還是因為上午的時候在空曠的田地裡待久了。
視線重新上移,對上那雙美豔的狐狸眼,她好像不知道害臊兩個字怎麼寫,就這麼直勾勾望著他的眼睛,甚至還勾唇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