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給你。”
“給我乾啥?你這孩子,這都是你拿命換來的,趕緊自個留著,家裡跟著你已經都夠沾光了!”
林亞寧嗔怪的說著,隨後將銀子塞給徐韶華。
她想著,等日後上了社學,孩子在外頭不定有多少花錢的地方,華哥兒L聰明,心裡有數,雖然年歲小,也該讓他自個先學著管錢了。
徐韶華沒想到娘會拒絕,可隨後他想了想,大概也知道娘拒絕的原因了,隨後便也沒有再堅持。
而一旁的徐易平也跟著點頭:
“我和你大嫂在家裡不怎麼出門買些針頭線腦都要花些銀子,等以後二弟你讀書去,外頭花銀子的地方多著哩!”
隨後,一家人說了一會兒L話,外麵傳來一陣“噠噠”的聲音,不多時一聲洪亮的聲音傳來:
“遠誌叔!我聽我爹說,你們的要去城裡?咱一道走啊!”
徐遠誌連忙應了一聲:
“來了來了!”
隨後,徐遠誌一邊領一個,帶著兒L子和孫子出了
門。
門外,村長家三郎正趕著牛車,笑吟吟在柿子樹下候著。
“叔,來了。”
“承平吃了沒,叔家裡今天剛蒸了饅頭,你嬸子揉了一刻鐘的麵蒸出來的,可香!”
徐承平讓徐遠誌等人坐了上來,這才笑著道:
“不用了,不用了,我是吃了過來的,方才我就聽我爹說,遠誌叔家裡大方,但也不能太大方吧?”
徐承平一邊說著,一邊看向方才除了打個招呼,便一句話沒有說,坐在牛車上四下張望的徐韶華:
“華哥兒L,你說說,你咋那麼舍得?那可是五十兩銀子,有那銀子,都夠我們家重新起房子了!”
也省得他媳婦都要生了,還要跟老二一家擠在一間房了。
徐承平的牛車趕的很穩,這會兒L他一邊和徐韶華說話,一邊仍能指揮這牛兒L避開坑窪。
而徐韶華聽了徐承平這話,隻是微微一笑:
“村長伯伯沒有告訴承平哥嗎?那是我給大家的謝禮,感謝他們把我抬下來,還有那兩頭狼,沒有大家我們也不好帶到縣衙不是?”
徐韶華說完,頓了頓,衝著徐承平眨了眨眼:
“當然,這隻是給村長伯伯那麼說的。”
徐承平本來都要撇撇嘴,想著遠誌叔家的弟弟都不給自己交實底兒L,可卻不想聽了徐韶華這話,頓時眼睛一亮:
“那到底為什麼啊?”
徐韶華唇角上揚,看著前方:
“因為,我希望我們青蘭村更好。昨日對抗狼群,大家都出了力,沒道理我獨占所有。
今日村子有難,齊心共度,那些為了村子冒著生命危險的叔伯才是最關鍵的一環,他們無一人退卻。
我想,即便沒有我,他們也會保護好村子,我也希望,下一次遇到險情,仍有人熱血不息,共護青蘭。”
什麼飲冰十年,難涼熱血。
既是英雄,何須待人血涼心死再來稱頌?
他們能在危難之中,不顧一切護住家園,亦是英雄。
可他們也是平凡的普通人,這時候,沒有什麼比實際的金銀更有用。
徐韶華的話語很是平實,可是卻讓徐承平無端覺得熱血沸騰起來,他嘴唇動了動,但最後什麼也沒有說,而是動了動手裡的僵硬。
“哞——”
牛兒L甩了甩尾巴,發出響亮的聲音。
徐承平這才將方才胸口出的那口氣緩緩吐出。
熱血不息,共護青蘭。
他記著了!
之後的一路,徐承平和徐遠誌說起昨日的驚險,徐遠誌亦是難得打開了話匣子,和徐承平胡天海地的說了起來。
一旁的徐宥齊看到這一幕,悄悄湊到徐韶華身邊,低低道:
“叔叔,祖父今日好像王家奶奶啊。”
徐韶華聞言一愣,然後沒忍住笑了出來。
齊哥兒L說的王家奶奶,便是今年夏天時
(),三代單傳的王家終於得了第二個男丁的模樣。
那段時間⒊()_[((),王家奶奶路上看到隻雞都到念念有詞:
“這是誰家的雞啊?這是誰家的雞啊?不會是看我老王家終於得了兩個男孫來道喜的吧?!”
可以說,那個月,村子裡連條狗都沒有安生日子過。
徐韶華不由點了點徐宥齊的額頭:
“齊哥兒L,你現在竟是學壞了!若是讓大哥知道,仔細你的屁股蛋!”
徐宥齊頓時小臉一垮,眼巴巴的看著徐韶華:
“叔叔。”
“叔叔……”
“好叔叔!”
……
牛車行了小半個時辰,這才遠遠看到了瑞陽縣的城牆。
泰安府本就窮困,連帶著瑞陽縣的城牆也是又矮又破,從徐韶華的視角看去,那城牆上方的幾株枯草還在寒風中顫顫巍巍。
嗯,就是一眼能看出來的窮。
但即使如此,一旁的徐宥齊也已經開始興奮起來。
他從出生開始,僅有的一次來城裡,還是當時準備入學許氏學堂時,爹帶他來了一次,買了一本書,一刀紙,兩支筆。
而這,便已經用掉了家中大半積蓄。
這麼一想,徐宥齊眼中的興奮漸漸退去。
城裡雖然很有意思,可是也很花銀子。
徐韶華一行人在城門口和徐承平彆過,隨後三人交了一文錢的人頭稅,這才整了整衣裳,邁進了城門。
瑞陽縣城從外麵看起來雖然很是窮困,但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進城,仿佛眼前展開了一張優美的畫卷,熱鬨紛呈。
不遠處,白底藍邊的茶樓旗在空中獵獵作響,白色的水汽蒸騰而起,徐韶華真的看到了娘口中說的被疊成小山的點心,他看著一旁徐宥齊咽了咽口水的模樣,含笑道:
“爹,我們也進去坐坐吧。”
徐遠誌方才便被茶樓裡說書人激蕩百轉的內容勾了魂,這會兒L他猶豫了一下,便點了點頭。
三人在大堂就坐,一進門小二便殷勤的送來了一壺茶水,隻是尋常的粗茶,故而隻三文錢一位,不限時,隨便喝。
“……但見聖上看到先帝那青玉佩,上頭還有他小時磕破的一角,一時悲從中來,直起身問:這玉佩從何而來?何人所贈?
原是那清北省泰安府瑞陽縣的安家後人,昔年他安家傾家財,助先帝,攻下三城一山啊!
聖上問,安家後人現如何?下對,安家後人在那清北省泰安府瑞陽縣的許氏學堂被人刁,被人難!
那許氏學堂又是何人物?竟是如此膽大妄為?原來是京裡四品大老爺家中的族學是也,聖上氣,聖上怒,急下令……”
說書先生半唱半說,情緒飽滿,惹的聽眾們紛紛喝彩,尤其是這說的正是他們瑞陽縣的事兒L,一個個聽的彆提多起勁兒L了。
而徐宥齊聽到這裡,更是小嘴圓張,這說的不就是那天學堂的事兒L嗎
() ?
可下一刻,徐韶華若無其事的便將一塊點心送到了徐宥齊的嘴巴裡。
那點心隻有拇指肚大,筷子夾起來酥酥軟軟,須得輕輕用力,可其顏色花花綠綠,倒也對得起如今二錢銀子的價格了。
徐宥齊冷不防被塞了點心,一下子就被點心那甜蜜的口感俘虜,但是等咽下去後,徐宥齊這才後悔道:
“叔叔,這也太貴了!二錢銀子呢!”
“喜歡嗎?”
徐韶華笑眯眯的看著徐宥齊,方才小侄子可是看著其他桌的點心盤子,眼巴巴的看了許久。
徐宥齊點點頭,又搖搖頭。
“太,太貴了。”
一旁的徐遠誌正聽說書入了迷,等聽到許家被聖上剝了辦學資格,又狠狠嗬斥了許大人後,罰他外放出京時,他直接狠狠吐出一口氣。
“聖上真是聖明啊!”
徐韶華聞言,隻是不置可否的揚了揚眉,隨後便開始投喂小侄子,時不時也給徐遠誌遞上一塊。
徐遠誌隻顧著為劇情長籲短歎,哪裡護著嘴裡什麼味兒L,等三人要離開時,徐韶華直接讓人打包了一盤,給了一個銀錠子時,徐遠誌這才瞪圓了眼睛。
“華哥兒L,你,你……”
徐遠誌沒想到自家華哥兒L竟是個守不住財的,一會兒L便去了小半兩銀子!
正在這時,一道又驚又喜的聲音傳來:
“徐兄!徐小郎君,還有這位小小郎君。”
安乘風上前打招呼,手裡提著一連串的禮物,他一臉驚喜的看著徐韶華:
“徐小郎君沒事兒L真是太好了!我聽縣令大人說,昨日下午青蘭村送了兩頭狼進縣衙,還怕出了什麼事兒L。”
徐韶華微微一笑:
“有勞安伯父記掛。”
安乘風搖了搖頭,看著三人,道:
“今日正巧遇到徐小郎君,不如我們去珍食樓小聚如何?”
徐韶華看著安乘風那般模樣,心中明白隻怕是安乘風有事要說,當下隻是點了點頭:
“好。安伯父請——”
安乘風一見徐韶華同意,頓時喜不自禁,隨即便領著徐韶華三人朝珍食樓而去。
這珍食樓乃是瑞陽縣獨一無二的大酒樓,這個時候明明已經過了飯點兒L,可裡麵依舊人滿為患。
安乘風進去遞了牌子,隨後那小二立刻殷勤的將三人迎了進去。
珍食樓的裝潢古典雅致,四壁皆懸名家字畫,裡麵食客的談吐也與眾不同,徐遠誌和徐宥齊一進去便垂眸不語,生怕有一二不妥。
徐韶華見狀什麼也沒有說,隻是隨手牽起徐宥齊的小手,信步而入。
安乘風一進去便讓小二上一桌最好的飯菜,隨後等小二離開,他這才開口道:
“徐小郎君,你可知劉懷仁半月前溺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