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望飛說著話,將側臉轉過來的時候,徐韶華這才發現他眉梢那塊皮肉翻卷的傷口。
許是過了一段時期,那傷口都已經結痂,細長的傷口從眼皮劃至額角,隻差寸厘便可傷及眼睛!
徐韶華看到這一幕也不由頓了一下,他回握住安望飛的手,輕聲道:
“安同窗莫急,這會兒時候還早,我們尋個地方慢慢說。”
安望飛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後引著徐韶華朝一處僻靜的角落而去,不遠處飄來陣陣異味,徐韶華不由皺了皺眉。
“徐同窗,失禮了,我實在是……找不到彆的地方了,這會兒正是飯時,這裡倒是鮮有人跡。”
安望飛看著不遠處的茅廁,苦笑著說。
徐韶華搖了搖頭,直接道:
“無妨,不過安同窗這是想通了?”
安望飛抿著唇,重重的點了點頭。
“以前是我蠢鈍,我以為……忍一時風平浪靜,可卻從未想過,他們真的想要斷我的命脈!”
安望飛如今一閉上眼,便會想起那尖銳的木刺從眼睫擦過時,自己那渾身血液凝固的感覺。
這半月,他無時無刻,不在回想當日發生的種種。
倘若那濺射的木刺沒有偏移,而是直接紮進自己的眼睛呢?
他會成為一個瞎子!
爹的期望,安家曾經的犧牲都將化為烏有!
徐韶華看著安望飛那眼尾的傷口,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安家九代單傳,若是安望飛真的瞎了眼睛,隻怕要斷了安家好容易得來的改換門庭的機會。
也難怪一直是個老好人的安望飛不願意再忍了。
“安同窗能想明白最好不過了,現下還請安同窗且來與我說說這件事的始末吧。”
少年的聲音暖若溫玉,讓安望飛原本心裡還憋著的氣不由漸漸散了,頭腦清醒起來,他這才將自己的遭遇緩緩道來。
當初,先帝喜好征伐,雖然為大周攻下廣闊疆域,可也拖垮了大周的百姓。
等戰到後期,大周的軍費漸漸開始入不敷出,以至整個京城都動蕩不安起來。
而當初安家老太爺正在京中暫居,故而直接拍板,做了表率,將安家的家產儘數充入軍費。
彼時先帝正愁軍費之事,安家老太爺的大義凜然讓先帝也不由肅然起敬,直接道:
‘安家高風亮節,心懷大義,屈居賤籍實在委屈,朕特賜安家子孫三代可科舉入仕,若有能改換門庭者,是安家的福氣!’
而上一輩的安父不是個讀書的料,隻得回到老家重操舊業,直到安望飛的出生。
“當初,我爹便是看中‘許氏學堂’在外的聲名,這才送我來此。我知道我讀書的機會來之不易,我想好好讀書,考上功名,不負我爺爺,我爹的一番苦心。”
“可是,我沒有想到這件事會這麼難!真的好難啊!他們都欺負我,他們知道我是商戶子,羞辱我,挖苦我,譏諷我……”
安望飛緩緩垂下頭,聲音艱澀:
“我忍了又忍,避了又避,可是,最後換來的卻是他們的變本加厲。”
“那安同窗便未曾告知先生嗎?”
“當然有!”
安望飛急急的抬起頭,複又垂頭喪氣起來:
“可是,劉先生說,那是大家與我玩鬨,讓我不必放在心上……”
安望飛如是說著,可是滿目儘是淒楚不安。
徐韶華聽了安望飛的話,換了一個動作倚著牆,環著的雙臂上,指尖輕點兩下,卻不由思索起來。
“許氏學堂”並不大,其中也不過兩位先生,劉先生主管甲班兼課乙班,文先生主管乙班兼課甲班。
而劉先生素來在乙班溫良和善,怎麼看也不像是可以說出這麼不負責的話的人。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