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現在屋裡隻有我們倆,你有什麼儘管說出來。我不保證一定會留下你,但我可以保證現在你說的話我決不會向外人透露一字半句。”蘇幼筠從懷中掏出帕子,替婭茹擦了擦手。手帕擦過她手上的薄繭,那繭子似乎在展示著她曾經坎坷的生活。
婭茹理了理思緒,緩緩說道:“我父親乃是前明州水軍總兵,掌管左翼鐵艦,四年前被人陷害抄家滅族。我在乳母的保護下出海遠逃,不料船隻卻被海匪所截,乳母落水失蹤,他們見我是個小姑娘,便留下我,打算等日後我長大些好嫁給頭領的兒子。我一路隨著海匪四處流竄,一開始,因著擔心被人知道我還活著的事情,一直不敢上岸。可這兩年隨著我長大,容貌已然大變,再加上不願真嫁與海匪,便一直找機會逃跑。前些日子,那群海匪想截一艘商船,不料那船上的水手各個不是等閒之輩,看路數,估摸著有不少水軍的兵卒混在其中。那群海匪自知不敵,四下逃散,我趁著混戰之時他們不備,便跳船逃跑了。隻是最後體力不支,才有了二小姐後來所見那幕。”
聽著婭茹的敘述,蘇幼筠不自覺地帶入了自己,他們都是家人遭難,自己卻苟活於世,隻是不同的是自己還有姐姐和心疼自己的外祖父母,而麵前這個瘦弱的姑娘卻真真是無依無靠。
她握住婭茹的手,有些疼惜地摩挲著上麵的繭子:“那你的功夫,可也是與海匪所學?”
婭茹搖搖頭又點點頭:“是也不是吧。我自小就愛舞刀弄劍的,爹爹本是武將,功夫就是極好的,家裡也沒那麼多規矩,所以我打小就一直跟著哥哥們學功夫,爹爹總說若我是男兒,日後定能當上大將軍。後來到了船上,跟著海匪到處劫掠,為了保命,我也跟著他們學了不少實用的功夫。”
“那你日後有何打算?是要為你爹爹平反,還是一直這般隱姓埋名的生活?”蘇幼筠忍不住問道,她心中隱隱有些期待,卻又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
婭茹低下頭,有些無奈道:“爹爹出事時我年紀尚小,也不清楚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隻隱約記得是有人告發爹爹與海匪勾結,以致多艘商船失蹤。但我很清楚爹爹的為人,斷不會做出與海匪勾結之事。可惜我人小力薄,又對當年之事無甚了解,就連告發爹爹的究竟是何人都不知,又如何為爹爹平反?現在我所期望的隻不過是有個容身之處,我定會安分守己,不會二小姐帶來任何麻煩的。”
婭茹抬起頭,一臉希冀地望向蘇幼筠。其實即便婭茹有心為父親平反,但在蘇幼筠麵前卻也不敢表現出來。她是罪臣之女,早在四年前就是應死之人,若是讓蘇幼筠知道自己想要平反,怕是這裡也再容不下自己。
可蘇幼筠卻沒想到那麼多,在聽到婭茹身世的時候她便立刻將自己帶入了進去,隱隱期待著婭茹能說出自己所希望的。可也隻是那麼一瞬她便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覺得自己的期待著實為可笑,眼前的姑娘隻有十三歲,無依無靠,自己與她又豈能一樣?
見蘇幼筠半晌沒有說話,婭茹有些忐忑,她以為蘇幼筠是對自己的身份有所顧慮,忙繼續為自己說話:“二小姐若是顧慮我的身份,那便不用擔心,一來這些年我樣貌變化很大,二來我跟著海匪這幾年也習得了門手藝,可以改換樣貌,雖說不如易容術來得那麼玄乎,但也能讓人很難認出。二小姐若是還不放心,我願意簽下賣身契,一心一意伺候二小姐。”
蘇幼筠擺擺手,她有些無奈,其實對於婭茹的身份,她倒是沒想那麼多。隻是自己現下的情況並不比婭茹好,婭茹若是跟著自己,定是會發現自己的秘密,但她對婭茹的忠心還沒有那麼放心。可看著婭茹一臉祈求的神色,拒絕之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想了想,她隻得試探地問道:“婭茹,不瞞你說,待我離開明州之後便會去京師,做一個很是危險的生意,若是失敗,那便是性命不保。所以,我身邊之人都需要絕對的忠心。如此,你還願意跟著我嗎?”
婭茹不明白,做什麼生意會如此危險,隻當是會遇上什麼劫匪之類的,所以她堅定地點了點頭:“願意,婭茹的功夫很好的,小姐帶上我還能保護你們。至於忠心,小姐大可放心,爹爹自小就教導我為人要守信、重諾,婭茹願意簽下賣身契,便是簽下了一輩子效忠小姐的諾言。”
不知是被婭茹的話所感動,還是因為兩人身世相似,最終蘇幼筠還是決定留下婭茹。她本沒想過讓婭茹簽了賣身契,可婭茹堅持,說是隻有這樣小姐才會真正相信自己。
晚上,蘇寧筠知道妹妹留下了婭茹,心裡也很是高興。她本就善良,見婭茹孤苦無依就有些心疼,又見綠蘿特彆喜歡婭茹,便早有留下她的意思。可她擔心留下婭茹會給妹妹帶來麻煩,所以一直不敢擅自做主。
就這樣,婭茹留了下來,而蘇幼筠卻忙了起來,因為,大批的商船陸續進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