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娘關在牢裡吃了不少苦頭,麵上看著似乎沒受什麼傷,但牢裡條件著實不好,讓她身上的皮膚都潰爛出膿了。昨日離開衙門時雖已找了郎中開了些藥,不過畢竟來的是個男郎中,衣服裡的那些傷痕卻是沒法查看。
蘇幼筠掀起她的袖子,看了看那些潰爛的傷痕,又抬頭看著幺娘雖然蒼白但依舊美麗的麵容道:“昨日那個老郎中太過粗糙,這傷口如此草草處理怕是要留疤的,幺娘這麼漂亮,留了疤痕豈不可惜。蕊兒,你去趟墨家醫館將墨郎中請過來吧。”
蕊兒應聲退下。幺娘有些感激地看著蘇幼筠道:“多謝小姐關心。”
蘇幼筠笑笑不再說話,轉頭看向姐姐道:“表姐一早帶著幺娘來我屋裡是有事相商嗎?”
此刻蘇幼筠未免節外生枝,都做梁幼筠的打扮,所以稱呼蘇寧筠為表姐。
蘇寧筠拉著幺娘尋了一旁的凳子坐下道:“是有件事與你商量。與秀雲閣這事我們是將這江寧知縣給得罪了,雖說在縣令那裡過了明路,料他們也不敢再用齷齪手段來對付我們寧繡閣,但我有些擔心幺娘。那個雲老爺能惦記幺娘這麼多年,隻怕不會甘心就此放手,現下明的不行,就怕會使陰招。等我們一走,幺娘一個手無寸鐵的姑娘家如何防範的了。”
蘇寧筠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這年頭要強搶一姑娘不容易,但毀了一個姑娘方法可多了去了。況且幺娘又在大牢裡待了那麼久,雖說是被冤枉的,但若是放出點不好的風聲,她在這江寧縣就沒法做人了。蘇幼筠明白姐姐的顧慮,幺娘的身世確實淒苦,但若真帶她去了京師,自己的真實身份便無法瞞得了她。如今自己身邊之人除了婭茹都是跟了蘇家多年的老人,這些人蘇幼筠是絕對信任的,即便是婭茹,她也有那麼一重身份作為把柄,所以也不會輕易背叛。可這幺娘......蘇幼筠不禁皺了皺眉,她還真有些難以抉擇。
幺娘看出蘇幼筠的猶豫,忙起身跪在地上道:“蘇東家,梁姑娘,幺娘得罪了雲老爺和知縣大人,在這江寧是真沒活路了。求求二位姑娘帶上幺娘,哪怕為奴為婢幺娘都甘願。”
蘇寧筠這些年與幺娘也是有些情分的,見不得幺娘如此懇求,忙去扶她:“幺娘你先起來,我與表妹都非冷血之人,這次我們去京師確有要事,所以一切都要思慮周全。你也莫要著急,讓我們好好想想。”說罷,她轉頭看向蘇幼筠,眼中不由得也帶出些懇切。
蘇幼筠也不是什麼心硬之人,但這事確實要慎重,她欠身幫姐姐把幺娘扶到椅子上問道:“幺娘,你身上還有傷,我們坐著說話。我先問你,你家中還有何人?”
“兩年前父親去世,隻剩母親和幼弟了。”幺娘答。
“那他們如今在何處?”蘇幼筠又問。
“在離江寧縣四十多裡地外的村子裡。”
“既然你在村子裡還有家,那我們將你的長契還與你,再給你一筆錢財放你回家可好?”蘇幼筠想著憑幺娘如今的手藝,再帶些銀錢,回村裡日子應該還是能過下去的。
聽蘇幼筠這麼說,幺娘卻是急了,她聲音不由有些發顫:“梁姑娘有所不知,我母親並非我的生母,我生母在我出生沒多久便過世了,我父親便娶了她做填房。起初因著父親,她對我倒也還好,隻是弟弟出生加上父親後來生病,她便開始像奴隸一般使喚我,還動則打罵。父親常年臥病,自顧不暇,所以才忍痛將我送去了秀雲閣。如今父親已經不在,那個家哪裡還有我容身之處。”
她講到傷心處,眼淚大顆大顆地滑落。她本就長得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如今看著更是楚楚可憐。蘇寧筠對她的身世多少知道一些的,心裡也不是滋味,隻默默地點了點頭,示意她說的都是真的。
蘇幼筠終究還是心軟,歎了口氣道:“也罷。但是幺娘,此番與我們一同回京師並非是去享福的。我們有許多事要做,所以身邊隻留極信任之人,若是你要與我們一起,便是要賣身與我們,如此你還願意?”
一旁的婭茹聽到那句“隻留極信任之人”,心裡頓時湧過一絲暖流,原來在二小姐心中,自己也是值得信任了。她壓下微微上翹的嘴角,看向一旁的幺娘。
隻見幺娘抬頭,濕漉漉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看著蘇幼筠道:“我願意,蘇東家是好人,便是伺候她一輩子我也願意。兩位放心,幺娘繡活不錯,還會做成衣,便是灑掃燒飯也都是能乾的,決不會乾吃閒飯的。”
蘇幼筠被她這話逗得“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倒也沒你說的那麼苦,到時候你隻管發揮你的強項便好。”
幺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蒼白的臉頰添上了一抹紅暈。
不過蘇幼筠立馬又正色起來道:“隻有一事必要先說明,我們身邊容不下背主之人,你既然跟著我們,務必謹言慎行,若是有什麼不軌之舉被我們發現,絕不隻是發賣了那麼簡單。京師的繁華比之江寧有過之而無不及,到時你莫要被那表麵的富貴迷了眼睛而害了自己,明白嗎?”
幺娘用力地點了點頭,正欲保證些什麼,門外卻傳來了敲門聲。原是蕊兒帶著墨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