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不睡?”蘇寧筠坐到床邊,輕輕地將蘇幼筠肩上的長發捋到了她身後。
蘇幼筠向床內側挪了挪,騰出半張床,亦如小時候一般撒嬌道:“姐姐今日陪我一起睡可好?”
蘇寧筠笑著點點她的鼻頭,就像未出閣那時一樣鑽進妹妹的被子,兩人頭碰頭,窩在被窩裡竊竊私語。
“姐姐,今日你有被燕伯父的話給嚇到嗎?”
“有一點,不過你姐我膽子小,特彆容易被嚇到,嚇多了也就習慣了。”蘇寧筠難得說了句俏皮話。
蘇幼筠輕笑了兩聲,但嘴角很快就耷拉下來:“今日燕伯父的話明擺著就是在警告我們大皇子在聖上心中地位不是輕易能動搖的,即便我們查出了他殺害蘇家的證據,我們也不一定能為父親尋得公道,搞不好還會把自己和身邊人都給搭進去。”
蘇寧筠沉默,其實她心裡也是怕的,但是她相信自己的妹妹,相信她不會將身邊人放到險境中去。而且,她心中其實也能理解為何妹妹如此執著地去討回這個公道,但是她不能說出來,她怕捅破這層紙之後妹妹會更難過。
可蘇幼筠卻主動捅破了這層紙,她緊緊抱著姐姐道:“姐姐,是不是如果我不再去追查了,而是回揚州用梁幼筠的身份過的日子對大家會更好?我當初堅持要查清真相,是不是太自私了?”
蘇寧筠見妹妹這般沮喪心中說不出的心疼,她搖了搖頭:“不是這樣的,即便你借梁幼筠的身份活著也並非一定安全啊。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隻要有心之人去探查,你的身份總有暴露的一天,到那時,我們、梁家都難逃一劫。橫豎都是一死,去拚條出路總好過坐以待斃吧。”
蘇幼筠並非不知道這個道理,可她今日卻鑽了牛角尖,總覺得是因為自己僥幸活了下來反而害身邊的人陷入了危險。她一氣兒說了許多喪氣話,甚至想退掉與燕肅的親事。
蘇寧筠從一開始的心疼到後麵不由有些生氣起來,她坐起身,雙手扳過妹妹的臉,非常鄭重地說道:“幼筠,姐姐我雖然膽子小,也沒你有本事,但有一點我比你想得明白。父母被害並非我們的錯,你能僥幸活下來是上天的眷顧,或許冥冥之中老天就是想留下你替蘇家這麼多口人報仇。現如今既然我們已經卷了進來,就沒有獨善其身的可能了,所以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隻能往前走。燕伯父的態度我可以理解,你原先是在燕家身上寄予了太多期望,如今才會這般難過。可這事本就是我們蘇家的事,且不說你還沒嫁入燕家,即便是你嫁過去了,他們亦沒有冒這個風險的道理。但我看得出燕肅是個好的,自我們蘇家出事以來,他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相反事事為你著想。僅憑這點,你現下若說與他退親,這讓他作何感想?幼筠,姐姐的親事已是不幸,所以我不希望你錯過燕肅這麼好的一個人。”
姐姐的話仿佛一道閃電深深地刺進了蘇幼筠的心裡,一下子照亮了纏繞她心中多時的陰霾。是啊,自己如此左右搖擺真的是有點自尋煩惱,這世上本沒那麼多應該,隻有事在人為,好好地做好手上的事,不辜負那些幫助過自己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這裡,她心裡舒服多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將頭埋進被窩裡:“是幼筠想多了,姐姐莫要笑話我。明日我們一起去子衿閣,這個鋪子我們定要好好地開起來。”
見妹妹又恢複成那個鬥誌滿滿的樣子,蘇寧筠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她雖是在勸導妹妹,又何不是在勸導自己呢?自己做了二十多年攀附著其他植物生長的菟絲草,早已沒了獨自活下去的能力,現下妹妹就是她唯一的依靠,如果連妹妹都倒下了,自己真的不知該怎麼辦了。她也將頭埋進了被窩,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若說自私,自己又何嘗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