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致拿出那方錦袋，“賀大人，這袋子可是您的？”
賀承運一頓，笑容不變，“你是何人？又是從哪裡得來的？”
“大人，我們隻是雍州過來經商的隊伍罷了。昨夜遭蒙麵人打劫，在他身上得到此物。非我僭越，但這袋子若是您的，您可否將我們的財寶儘數歸還？”
崔致言辭懇切，身後的鄉親們也開始嘀咕了。
“本官這袋子數日前便丟失，興許是被什麼草賊掠走。昨晚也在縣衙之中，斷不可能去劫你商隊。”
他神態自若，又補充道：
“近日懷州臨縣常有此類事情發生，那些草賊形跡詭譎，本官也愛莫能助。”
“那大人可否允得在下在官衙之中搜尋片刻？若無果，自然相信大人。”
“你狂妄！這裡可是縣衙，不是你過家家的廳堂，你可知道你在跟誰講話？”
鐘德順指著崔致破口大罵。
賀承運無奈地搖搖頭，一揚袖袍：
“你看本官這縣衙，簞瓢屢空的，能在何處藏匿？就算真有些錢財都恨不得掰成兩半，分給鄉親花，又怎可能私吞財物？”
有些鄉親聞言竟是抹起了淚，罵朝廷不管不顧，天要亡他，連縣令都一貧如洗。
賀承運長歎一聲，“朝廷不聽不聞，哪裡會來照料我們這貧瘠小縣！”
“朝廷明明撥了款，大人為何空口胡說？”
年蘅皺著眉，秀氣的小臉上難得有三分怒意：
“每年初，上京都會向各州縣撥款，以防年中突發事宜處理不及，這錢，你可是私吞了？”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大驚。
賀承運也豎起了眼睛，“我怎不知？你又是何家小童？亂說話可是要砍頭的。”
季融則笑眯眯一拍年蘅腦袋，“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大人何必動怒？”
“我們此行不為彆的，隻為尋回丟失的財物。若在這縣衙中找不出一二，我們就自認倒黴，也不給您添麻煩了。您看可好？”
“你可知你這是什麼無理的要求？”
賀承運終於笑意有些淡了，“要搜查官府，你們到底是何人？”
“行商而已，財比命大，大人也不想我們一直糾纏吧。”
他沉默了一陣，又掛上三分笑意。
“那便依你們，隻是衙門重地，需有人陪著你們一道。”
他遞給了鐘德順一個眼神，“好好招待客人。”
眾人向堂外走去，季融卻在堂中走了走，摸了摸那麵容慈悲的石像。
這修得倒是精致無比，每一鑿一刻都恰到好處。
眼睫低垂，唇角微笑，眉心一點痣讓這尊石像有了些佛陀意味。
也不怪百姓拿這像當神仙拜。
“你心中可是已有打算？”季融問崔致。
他看了一眼人群中被擁簇的人。
“清河縣在前世時，便是貧困大縣，年年上報澇旱，卻愈賑愈窮。我曾遣人來此探查，得到結果卻一般無二。”
“那時縣令已經不是這賀承運，情況卻比如今更為糟糕，我總覺其中蹊蹺。”
季融摸了摸下巴，“所以，你的意思是，這縣官私吞了錢款？”
“不僅如此。昨晚胡六告訴我，自雪後，縣裡不但未有救濟賑災的錢糧發下，反而屢屢向鄉親收取修繕費。如今看來，或許便是修補這縣官自己的石像。”
崔致側目看向身後石像，眼中有些淬成冰的寒意。
“清河縣一年大旱，瘟疫肆虐，這賀承運便是這時候被調任過來。他來後，連下了七日大雨，又帶著縣官抗疫，鄉親百姓們都認為他是神仙轉世。”
“最開始，有人在自家修他的小像，後來人多了起來，便興建了與他等身的石像，日日參拜供奉著，為保佑風調雨順。”
“這人若不是菩薩，便是真的聰明。”
她想起方才年蘅說的話，“朝廷撥的錢款他居然說從來不知，仗著自己的好名聲欺瞞百姓，逼良為寇，竟也能順風順水了這些年。”
出了堂，鐘德順已經在前方等著了。他見兩人不緊不慢，有些諷刺地挑了挑眉毛：
“嗬，這會倒是不急了？”
季融呲著牙哈哈一笑，“急，急呀，還勞煩鐘大人帶路。”
因賀承運吩咐，隻得他二人進入，不許其他人隨行，季融倒也樂得方便。
“交給我吧，以前不知道甩掉了多少看我的副官。”
她又湊近崔致，笑容狡黠得像隻狐狸。
三人在縣衙裡走了半圈，季融突然說要去一個廂房裡看看。
崔致卻要去另一間，倆人說不到一起，竟是直截掉頭各自走了。
鐘德順分身乏術，隻好先跟著看起來比較會惹事的季融。
她進去一陣卻半天不見出來，鐘德順便狐疑地往裡邁了幾步，然後眼瞪如牛！
就那麼一小間房子，四周圍得嚴嚴實實，他親眼見她進去，此刻卻原地消失了！？
“媽的！”
他暗罵一聲，掉頭去找崔致，結果四周空蕩，哪裡還有一個人影！
鐘德順氣得一腳蹬上一旁草垛，然後呼啦一聲，高聳的垛草傾覆而下，將他埋了個嚴實。
季融此時已經摸索到賀承運臥房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