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視張氏的咒罵,馮裡正毫不猶豫從族譜上劃去馮晏的名字,這還是他當年上學堂讀書後自己寫上去的。
接著,馮裡正把筆遞給馮笙。
“來,笙兒,你自己寫自己的名字。”
馮笙看了憤怒的張氏和馮晏一眼,紅腫的手接過筆,忍著鑽心的疼痛,在泛黃的族譜上一筆一劃,無比鄭重的寫下“馮笙”二字。
“我看你這老東西瘋了!絕了晏兒的科舉路,把一個丫頭片子記上族譜,你一定會後悔的!”張氏聲嘶力竭叫囂。
不得不說,在馮笙在族譜上寫下名字的那一刻,張氏有那麼一瞬間的嫉妒。
可是從小到大受到的教養又告訴她,馮家這是在倒反天罡,哪有女子記入族譜的?女子哪裡配?
馮家人都沒搭理她,這還沒離開馮家呢,就對馮裡正一口一個“老東西”,沒用大掃帚把她打出去就是看在這麼多年生活在一個院子。
馮笙望著張氏歇斯底裡的模樣,再次想起她常常對自己說的那句“女子無才便是德”。
她打心裡不認同這句話,可她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或許,等她認識更多字,讀到更多書,就能知道了。
……
……
馮裡正讓張氏帶走了她自己掙的所有銀兩,足有八十三兩四錢,馮家一文都沒要。
馮晏的衣裳鞋襪太多,他收拾了幾身新做的,把其他的都抱到院子裡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母子倆最後在馮家待了一夜,天一亮就雇了輛牛車,帶著和離書進了城。
等人走了,林婆子才心疼得直拍大腿。
那麼多衣裳鞋襪,連個補丁都沒有,就那麼被火燒得乾乾淨淨。
這長孫的心是真的狠,也看不到弟弟妹妹們身上一個壘一個的補丁。
馮瑜拉著馮昌的手,兩個黑黑瘦瘦的小子老實得像鵪鶉。
馮裡正長呼出一口氣,摸出身上半舊的荷包,從裡頭倒出三錢銀子,招呼馮大貴的媳婦安氏。
“老二家的,拿著這銀子,扯些棉布給三個孩子一人做身新衣裳,剩下的用來買肉,咱們今天也開開葷。”
安氏抿了抿唇,看向自家男人。
待馮大貴微微點頭,安氏才上前,接過銀子。
二房一家一向在家中沒什麼地位,她也不如張氏那麼能乾,有一手繡技傍身,這還是她這二十多年第一次摸到銀子,以往手裡能有二三百文就不錯了。
馮笙坐在院子裡,紅腫的手小心翼翼將碎得不能再碎的紙片一一拚起,再用林婆子特意熬出來的漿糊糊好。
馮瑜見狀,拉著弟弟走了過去。
“小妹,我來幫你。”
馮笙點點頭,讓出位置,“謝謝二哥、三哥。”
看馮瑜屏著氣糊碎紙,馮笙冷不丁開口,“二哥、三哥,我教你們認字吧。”
兩個小子猛地抬頭,馮昌脫口而出,“真的?”
天知道他做夢都想讀書,可是爹娘說讀書費銀子,他們不如大伯娘,能掙到銀子供大哥讀書,所以隻能在心裡偷偷羨慕。
但他們以前都不知道,張氏掙的銀子隻夠交束脩,馮晏每月使的筆墨紙硯都由公中補貼,其中有一部分也是二房交上去的銀子。
直到昨晚林婆子拿了賬本念出來,大家才知道,原來馮晏讀書花了那麼多銀子。
“我先把我會的字教給你們,等家裡掙到銀子,送你們去學堂讀書,到時候你們再教我,可以嗎?”馮笙低聲道。
她知道不會有學堂願意收女子,那她就自己想辦法。
馮瑜也覺得這個方法不錯,雖然他們兄弟倆這輩子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進學堂。
但是管他呢,先顧好眼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