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都去鏟地去了……”
“店裡沒客人?”
郎占山的大兒子郎行天一指門裡:“有一個不給錢的。”
“什麼人住店不給錢呐?”
“有話進來說。”裡麵傳出一個似乎很熟悉的男聲。
於顯龍走進大車店寬綽整潔的客房,迎門站著一個人,一個道人。
一雙白底黑麵的布鞋,一身青黑色道袍,一支烏木白須的拂塵,一張熟悉的臉!是先生關玉麟!
關先生已經須發灰白,但精神健旺,出塵脫俗,一派仙風道骨。
“恩師,您在千山導管一向可好?”
“嗬嗬,山河破碎,國破家亡,能好到哪裡去?”
關先生那天果然沒有死,他用於顯龍給他的飛爪(尕尕狐的)在峭壁的鬆樹上掛了一天一夜,才被於顯龍救上來。那時,關先生不願意跟伸弓子儘管去北京參與混戰,於是才和於顯龍想出詐死的下策。
師徒兩個在老禿頂子商量了一天,關玉麟拿著於顯龍給的盤纏,隱居深山去了……
兩個人坐到白茬桌子旁邊,於顯龍問道:“先生,你怎麼到這裡來啦?您現在……”
“我一直在追查刺殺大帥的真相!還好,前幾天在千山一帶發現一個叫鐵男的家夥,這家夥喝多了,自稱是新滿洲最大的功臣。皇姑屯事件就是他親手按下的爆炸電鈕!”
“鐵男,這不像小鬼子的真實姓名,當年在黃花甸子三姓大甸子有個鬼子馬賊就叫鐵男啊。在綠林道上,我殺過鐵甲、鐵雕。就是這次來,我也是追蹤一個自稱鐵龍的鬼子浪人來到這兒的。”
關先生:“這就對了。日本本土也有很多會道門,其中有個很神秘的會道門叫什麼鐵骷髏門。事變之前來到大關東的鐵骷髏門徒眾都是靠黑龍會豢養,公開的名字叫黑龍兵衛。”
“黑龍兵衛,我聽說過。”
“他們的老巢就在千山某一個地方。我查了兩個多月,一無所獲。三個月前,我偶然發現一夥神秘的浪人,從千山出來,一路向東向北到處轉悠。我也是一路跟蹤過來的。”
於顯龍一拍桌子:“這夥人一定是投奔花田仲的。奇怪的是,大關東都是小鬼子的天下了,他們怎麼還這麼神神秘秘鬼鬼祟祟?”
關先生:“看他們的行蹤,走走停停,指指點點,似乎在考察一種地方。”
於顯龍:“不管他們要乾什麼,他們選擇的地方十有八九就在龍灣鎮附近。要不然他們不會在於家大院隱藏這麼長時間。”
關先生:“說說你的情況吧。”
“我本打算把豆腐張弄死,可是這小子命大,眼看就要被小鬼子槍斃了忽然來了個張恩惠把他救了。現在又當上了龍灣靖安軍司令,牛氣衝天,喊著要追殺徐三彪子,報仇雪恨呢。”
關先生:“讓這種人帶兵打仗,必然大敗虧輸。最後花田仲十有八九還要找到你的頭上。”
“給小鬼子賣命我不乾!前些日子,依張恩惠的意思,讓我給他當靖安軍司令……”
“哼哼,花田仲不傻,你就算願意乾,他也不會放心重用你。以你的能耐,再掌握重兵,他們無法控製。以現在的情形,你是可用但不可重用。要是真有一天他上門請你帶兵出征……”
“那我還佯狂縱酒,貪戀女色……”
“得意不可再用,那樣你騙不了日本人。推辭不如屈就,出了龍灣鎮你就是龍歸大海!怎麼乾,你明白。”
從那天以後,關老道關玉麟先生成了丁寡婦大車店的常客……
韓三虎找了一家破落院子養傷,報號鐵龍的那些日本浪人神秘地消失了。
於顯龍回到所謂的諧和診所,隨手把那隻王八盒子扔給牧村香奈:“這把槍歸你用,出來進去防身。”
牧村香奈:“先生,我用槍得……”
於顯龍:“不要管你的上司,他要問就說我給的,不帶不行!”
牧村香奈沒說什麼,默默把槍戴在身上,眼裡閃著淚花。她來到中國東北快三十年了,作為一個下人般的諜報人員,顛沛流離,還是第一次有人為她的個人安全著想。
“先生,剛才家裡來客人了,在上房等你。”
於顯龍進入上房,寬敞的病房裡隻有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禮帽長衫,金絲眼鏡,是龍灣特區大區長姚硯田。
於顯龍一抱拳:“姚大區長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香奈,待茶。”
姚硯田站起身還禮:“顯龍先生,你我都是龍灣書院的少年同學。你的那篇〈丈夫之冠〉我至今記憶猶新……”
“嗬嗬,小孩子的狂言浪語,不值一提。姚大區長枉駕屈至,有何見教?”
姚硯田:“嗬嗬,顯龍先生快人快語。花田先生指示我等,擇日把行政公署從新安鎮搬遷到龍灣鎮來。”
“這不關我的事啊。”
“可是有一塊地皮,希望您能幫忙說一句話。昔日一個俄國女人開的貨棧……”
“哦,你說的是瓦蓮京娜的皮草貨棧呀。被於顯蛟霸占了,歸屬權到現在也沒搞清楚。”
“花田先生說,不管是瓦蓮京娜還是於顯蛟,您都能做主。”
於顯龍沉吟半天才說:“瓦蓮京娜當時已進入了中國國籍,將來也是新滿洲的子民。特區公署征用也得給些補償啊。”
姚硯田:“這就是我親自登門拜訪的原因。以花田先生的意思,瓦蓮京娜正式編入你的諧和診所任職。您呢,我想請您到鎮公署擔任特區參議總長……”
於顯龍冷笑一聲:“哼哼,您作為大區長,不會連公私都不分了吧。瓦蓮京娜來診所那是幾個月前的公事,那鋪麵地皮可是人家的私產!要這麼辦事的話,我沒法幫忙。”
姚硯田:“為了建設新滿洲,還請老同學出麵斡旋。”
“老子沒你們那樣厚顏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