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筆(2 / 2)

往山下走的路有好幾條,蘇知塵和裴雲芝隨便挑了一條小路,沒走多遠便遇見了山澗的水流。兩人沿著水流一路向下,終於找到一處稍微平坦的地方。

這裡的石頭零零散散從水麵露出來,勉強鋪成一條能供人橫穿水流的野路。裴雲芝小心跳到一塊石頭上,彎腰盯著半透明的溪水,“這水裡應該有魚吧。”

“裴姑娘,你小心一點。”蘇知塵一邊看著裴雲芝的動作,一邊觀察周圍的環境。他自上山便發現這座山鋒層霧繚繞,到處都有不顯眼的迷陣。

不算多危險,普通人按路標走路沒什麼影響,但這次來的幾人身份基本不普通。如果背後有心術不正的人想要做些什麼,稍稍動一下陣眼,迷陣便成殺陣了。

這次有點難搞。

蘇知塵想起那位尊主的警醒,他本是局外人,確實不該沾染他人因果。隻是,如果他能放任不管,那他便不是他了。他相信或許一切自有定數,但也想過,倘若命運不公呢?

祝姑娘又何錯之有。

他想起很久遠的事。

“蘇道長......蘇道長......”裴雲芝喊了幾聲發現蘇知塵在走神,她返身折回小路,過去將一旁的攝像老師支開,然後跑回蘇知塵身旁,在他眼前揚手,“蘇道長!蘇知塵!”

“嗯?”蘇知塵從回憶中抽回思緒,歉意地笑了笑,“裴姑娘有何事?”

不知為何,裴雲芝總覺得他溫潤麵容下,有她看不透的疏離。“你叫我裴雲芝或者芝芝都行,老是裴姑娘裴姑娘的,感覺咱兩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

蘇知塵搖頭,正經又老派,“稱呼雖然隻是代號,但蘇某不能叫裴姑娘閨名。”

“算了......隨便你吧。”相比無關重要的稱呼,裴雲芝心底有更要緊的事,這也是她搶先和蘇知塵組隊的原因。她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蘇道長,我有個問題想問你,我這幾天有沒有血光之災啊?”

“這個問題,”蘇知塵撓了撓下巴,手指朝她比劃出一個七的手勢,“七位數。”

“這麼貴!!!”裴雲芝震驚了,整個人的神情都不太好了,“意思是有血光之災嗎?天啦,她果然還在背地裡想著要害我。怎麼辦,怎麼辦?有什麼法子解嗎?”

蘇知塵沒想到女生的反應這麼大,他愣了愣,“呃,你說的這個她是......”

“祝洄啊!”裴雲芝毫不猶豫地回道,“除了她還有誰想害我。”

蘇知塵默然:“......不是祝姑娘的因果。”

“啊?不是她?那還有誰?江舒?孟隨?總不會是工作人員吧?”裴雲芝的腦洞越開越離譜,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突然覺得周邊涼颼颼的,“難不成,這山裡真的有什麼臟東西?你不要嚇我,我膽子很大的!”

蘇知塵笑了笑,從衣袖裡拿出一串佛串,又開始他的推銷,“裴姑娘,這是麒麟遺骨磨成的珠子,可以驅邪招財。你我遇見一場也算緣分,九千九的原價,隻收你九百九,掃碼還是現金?”

“這麼好嗎?道長你真是太大方了。”裴雲芝真摯地誇讚道,越看對方越覺得順眼,小臉不知不覺地紅了,暗自感慨這個世上還是有好男人的。“不過我沒帶手機,可以回去給你轉賬嗎?”

“可以。”蘇知塵收回珠子,“等會給你。”

裴雲芝懵了:“啊?”

蘇知塵淡定解釋道:“做善事不能賒賬。”

“哦哦,這樣啊。”

其實裴雲芝並沒有聽懂。

但道長說的應該不會錯吧。

蘇知塵抬頭看了眼遠處的天邊,閉上眼睛,雙手合十,“福生無量天尊。”片刻後,他睜開眼睛,笑著走在前麵,“走吧,捉些魚回去。”

裴雲芝好奇地問:“你喜歡吃魚嗎?”

蘇知塵吐槽道:“有其他的可以選嗎?”

裴雲芝:“......”

——

山上,祝洄腿麻了。

為了甩開攝像老師和孟隨,她跑得太快,太久沒運動,小腿肚一下子抽筋了,耳麥也跑丟了。路上前後無人,她坐在山路邊上休息,擼起褲腿邊揉腿邊細聲呼喚,“小蝶啊小蝶,你是被孟隨的係統綁架了嗎?”

等了一會,沒有回應。

完了,聯係不上了。

祝洄說不上來自己什麼感受,心裡很久沒出現的那種未知的荒涼又開始冒出詭異的驚疑,也許是越高的地方溫度越低,明明是有太陽的,光照在身上卻無端發冷。她攏緊衣服,想到什麼,從衣兜裡掏出手機,望著半點信號格都沒有的屏幕怔神。

還真是,一點出路都不留。

祝洄眸光冷下來,將手機塞回外套口袋,又從另一側的衣兜底部掏出兩枚銅板,一正一反地擺在手掌心,自言自語:“我是不是衝動了?”

不會的。

該來的,躲不掉。

那就走進暴風雨中心吧。

祝洄慢慢收緊手心,銅板的邊緣硌著冰冷的皮膚,摩擦出些微的溫熱。在寂靜的山林裡,她聽到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如雷貫耳。

“吱嘎——”

刹車聲毫無防備地闖進心底,不偏不倚。祝洄下意識抬頭,看著突然出現的江舒。男人冷漠的目光透過頭盔,居高臨下地掃射過來。

祝洄驀地就笑了。

突然想起一句遙遠的歌詞,緣分讓他們相遇亂世以外,這個時機,再合適不過了。祝洄垂著頭,不讓他看到自己眼底的霧氣,隻是聲音聽起來快要哭了,“江舒,我腿疼。”

江舒定定看著她,隱在頭盔下的神情晦暗不明。良久,他終是狠不下心直接離開,連他自己都不理解為何會妥協心軟。他隻能強硬著語氣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好說話,“自己上來。”

祝洄更委屈了:“上不去。”

其實是能上去的。

江舒覺得這個女人太麻煩了,她還要他怎樣,難不成要他下車親自扶她上來?他才沒那麼多憐憫心,最多就是伸一下手,“不上來我走了。”

祝洄抬頭盯著男人伸出衣袖的寬厚手掌,目光向上,被他手腕上戴著的佛串手串吸引。這個款式看著有些眼熟,是她送的那串免費的佛串嗎?

可是顏色看上去不太像是同一串。

祝洄心底閃過諸多疑惑,她壓下心思,右手撐著地麵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向摩托車後座,隨後手搭在江舒肩膀上,借力上車,坐穩後才狀似無心地問他:“你這佛串是誰給你的?”

江舒以為女生會趁機握他的手,甚至都想好回去洗手了,誰知她的關注點完全跑偏。他意外地挑眉,看了眼質地古舊的佛串,印象中,這玩意兒自有記憶來他便帶著了,可能是小時候誰送的吧。

他不怎麼信這種東西,於是不在意地回道:“不記得了。”邊說邊解下頭盔,頭也不回地往後遞,語調霸氣而冷硬,“拿著。”

祝洄默默接過。

感覺後座的人沒有半點動靜,江舒掀眸從後視鏡裡看過去,便見女生神情呆呆的,似乎在走神。往日那雙各種耍心眼的亮晶晶的眼睛裡,此時黯然得些許空洞。他心臟沒由來地一緊,不自覺地關切,“你......”

想問她在想什麼。

又突然警覺不該問。

祝洄似乎聽到聲音回過神來,望向後視鏡裡看過來的目光,認真地,一字一句地強調:“你完了。”

江舒迷惑了:“什麼?”

“可惜啊。”

“......不說就閉嘴。”

他實在沒什麼耐心,向來如此。祝洄笑了笑,就像他說“不記得了”時無所謂的語氣一樣,沒什麼是能讓他放在心上的。她忽然想,或許遺忘不過是神仙漫長歲月裡的平常,所以曆劫世界裡再多的糾葛,最終都隻會是過往雲煙,眨眼便散了。

那麼仇恨也能散吧?

祝洄確信江舒沒有上個世界的記憶對她來說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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