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八月裡的太陽,讓她的臉在炙熱與淚水的鹹濕中反複變換,玄荔隻要一想到自己要嫁給一個從未謀麵的男子便覺得心如刀絞,她寧願老死深宮,也不願如此。

玄謹雖未禁她的足,未對她有任何的懲罰,但是卻令她如此生不如死。

“你這些年以來,多次打傷朝中大臣的女兒,從前皇帝可以忍你一次兩次,難道你還覺得他會一直容忍你下去嗎!”鄭太後的麵上終於露出了怒色,眼角的細紋皺到了一起,滿是失望,“而且這次是顏秉之親自告到了皇帝的麵前!”

“你且記得你是一國的公主,不是什麼隨便人家的女兒!”鄭太後氣的胸前不斷起伏,擲地有聲,“你的這張臉還要不要!”

“三年了!”鄭太後站起身來,又忽然放軟了語氣,聲音裡也帶上細碎哽咽,來到玄荔的麵前來與她平視,摘下護甲,然後撫摸的她麵頰,“我的女兒啊,你該長大了。”

“母後年紀大了,又隻有你這麼一個女兒,”她低下頭藏下自己眸間的淚光,“母後的母家不過是南方小戶,若不是當年先帝寵幸,哀家能榮寵一段時間,生下了你,又將二皇子過繼到膝下撫養,如今怕是哀家已經成了皇陵之中的一具枯骨。”

“你我母女二人如今在皇帝的陰澤之下過活,受了該有的尊貴,便也要學會藏拙,做好我們該做的事情便也夠了……”

鄭太後不知道如何該將接下來的話說出口,她的眸間盈滿淚光,最後隻掩麵說道:“你若是執意如此,哀家便再去求皇帝一次,哀家的女兒,哀家便是不要這條命了也要護著。”

聞言,玄荔痛苦地閉上眼睛,淚水不斷地從眼睫之間沁出,最後伏倒在鄭太後懷中,哭咽道:“母後,是女兒錯了,女兒嫁……”

她能想到,若是不嫁沈裕安,那她最後的下場也隻能是去維吾爾和親,顏秉之無意,母後母族無勢,她又能如何……

她的眼前不斷劃過自己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再想到顏秉之對待白心慈小心翼翼的模樣時便覺得自己好似一個跳梁小醜一般,原來,終究是自己自作多情,空付一腔真心,卻從未想過他願不願意要。

.

馬車行的很穩,出城以後,顏月月就將車簾挑開半角,覷著裴再思驅車的背影,見他脊背微彎,似有些懶散地半倚在車身,腦後高高束起的馬尾在身後揚起弧度,金鑲玉的發冠溫潤又帶著一絲野性。

顏月月坐在軟墊之上,剝開一個荔枝塞進嘴裡,甜中帶著一點兒微酸的滋味便瞬間在她唇齒間蔓延,荔枝紅豔豔的,果肉乳白,汁水酸甜又解膩,她很喜歡。

隻是如今荔枝難求,八百裡快馬急運,一日色變,二日香變,三日味變,她早先時候能吃到荔枝也是六月裡大病初愈,爹爹重金在一個富商處購得一盒不過五個荔枝,儘數都給了自己。

顏月月往那冰鑒裡看了一眼,還有兩顆,她微彎下腰,扶著車身探出半個身子,然後將手中剝好的荔枝送到裴再思嘴邊。

小姑娘瑩潤的指尖上還帶著點點水露,比荔枝果肉更為誘人。

裴再思愣了一下,笑看她一眼,就著她的手吃了下去,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微軟的唇瓣碰到了顏月月的指尖,顫栗的感覺瞬間便讓她幾乎驚叫出聲。

她故作鎮定地將自己的手收回,念著裴再思對自己是花了心思的,便想著饒他一回,若是他下次還要無禮,那就……那就不理他了!

從前顏月月看裴再思,總是覺得好像依賴之感更多一些,如今她再看,便有了一些旁的意思。

她又在車廂內坐定,一顆心卻還是胡思亂想著,她大抵也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見到裴再思便會麵紅,便會覺得心跳加速,就連呼吸都是紊亂。

顏月月麵頰通紅,她垂了垂自己的眸子,羽睫微顫,將自己被他唇碰過的手指放進冰塊裡,卻還是覺得有一顆火種在順著那塊地方燒上來,要將她燒著一般。

二人來的地方大概是某個山腳下,就連空氣中都是花香的甜味,馥鬱的香氣從車簾的夾縫中鑽進來,顏月月仔細嗅了一下,有梔子、茉莉、月季、山茶……

她有些驚喜地再將車簾掀開,便見到眼前一片胡亂的各種顏色,是漫山遍野的花,它們雜亂而又肆意地生長,有開滿一整個山坡的紫色四瓣小花,有重瓣的牡丹,總之各種各樣的,她見過的,沒有見過的,知曉或者不知曉名字的都有。

裴再思將馬車停下,然後跳下地,站穩後朝顏月月伸出手,他的手很大,還帶著薄繭,是習字與練武時留下的,會將人硌疼。

顏月月的眼眸彎彎,將帕子放在他的手上,卻沒能注意到他眸中劃過的狡黠。

下一刻,她的手扶空,驚惶之間徑直落在了一個寬闊的懷抱裡,往地上滾去。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