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芬低下頭,有些羞愧了。
王金發其實也能理解這些人的急功近利一-在這圈子想要出頭 “狠一點兒” 是必須的,戲外比戲
裡更精彩,反而江沅這樣的人出不出頭得靠運氣,或者說,得靠貴人。這個招兒也不可能是方芬自己
想出來的,而是有人教她的,因為有人成功過,於是歎- -口氣,說:“我也不是什麼大導, 《櫃》 是
我的第三部片子而已。但是,電影對我的神聖的,我對電影充滿敬畏,現在這個劇組的人全都跟我誌
同道合,也就是說,不能容忍誰為名為利毀了一部好的電影。 你走吧。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話說到這,方芬對著王金發鞠了一躬,離開了。
方芬走後,今年已經50幾歲的周副導演說:“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他隻拍過一部自己的電影
片,還撲街了,百度上麵才兩行字,因此至今都在當副導演。
王金發說:“嗯。 ”他其實也並不知道“默默演戲”能不能紅。他隻確定,如果真正熱愛這行,
調整自己,放平心態,即使“不紅”也能開心。
周副導演想起過去,苦笑:“我上海人, 當年都是看過路片’的。”
江沅問:“什麼叫 “過路片”
“就是啊江同學,你知道什麼叫‘內參片” 嗎?
“知道。”江沅點頭, 就是不在全國公映,而由專人引進、翻譯,給首長們看的片子。”1994
年年中,廣電部才允許中影每年進口10部“基本反映世界優秀文明成果以及當代電影藝術、技術成
就”的影片,在那之前,中國人除中國電影就隻能見到社會主義兄弟國家的。至於其他弓進翻譯給首
長們看的片子,就是內參片。
“對,哈哈哈。”周輔導跟江沅補充,“當時, 隻有上海有過路片!因為啊,引進來的歐美電
影,全部都是上海電影製片翻譯的。製作完成以後,電影送京之前,上海那邊的電影圈會先內部反
映兩場,以供觀摩還有學習,這個就叫作過路片了。我那時候啊,總前一天的大半夜跳窗跳到劇場裡
麵,而後爬到燈光台上,等看那些片子。久而久之,老上海的電影圈子都知道燈光台上總趴著個孩
子,沒票。
哈哈哈哈!”江沅想想,覺得電影這個東西的確可以穿越時光。
副導又搖頭歎氣:“現在看電影容易了, 愛它的人反而少了。它失去了神聖感了。”對小時候的
他來說,每次都像-場儀式。
“沒有。”江沅還是反坐著,笑,“您要相信它的魅力。 相信無論什麼時候它都會有很多人愛
的。
副導想想,也笑了:“也對。
這個時候王金發也從房門口走回來了,看看沈度,說:“謝了。
沈度:“沒。
嗯?江沅奇了,問王金發:“怎麼了? ”
哈哈,”王金發說,“剛才 沈度過來跟我說,我要想把姚震同學這個角色整個拿掉,他可以跟
我一起想劇情發展與修改方式。他對刪掉這個角色有些想法、有些建議。
江沅:“啊”彆說,”王金發道,“沈度提的幾個改法還真的是非常合適。 如果沒有他的建議,我未必能四
個小時就把本子修改完畢了,也未必能開拍之前就決定好讓她滾球。
江沅:
原來沈度提了想法。這還真是沒有想到。
王金發又一屁-股墩坐在沙發的扶手上,問沈度:“沈度, 你以後想轉幕後嗎?“
沈度的話還是很少:“有這想法。
“挺好,挺適合的。你建議的幾個改法我覺得都正經不錯。它們甚至增加了內容的深度以及廣
“謝了。'
氣氛終於重歸輕鬆。
此時時間實在太晚,第二 天還必須早起,王金發跟沈度、江沅聊了幾句新的內容就讓他們趕緊回
屋洗澡刷牙好好休息了。
告彆前,王金發說:“沈度、 江沅,你們兩個的腳本有一些修改, 明天開始你們必須使勁兒背新
的詞兒了。
江沅點頭:“好的, 謝謝王導
在沈影帝進房間前,江沅叫住他:“沈老師。”
沈度挑出一個長音:“嗯?”
“謝謝了。”江沅眼神十分認真,他笑著說,“真的謝謝了。 雖然您是為了整個劇組,為了這部
電影,但我的戲份非但沒少,還更多了,我現在想正式謝謝您。
“不。”沈度的手按在把手上,回頭:“我是為了你。
江沅:“! ! !”他的呼吸再次一窒!
再一次,二人目光交纏。江沅知道,沈度是個不正常的,於是,他跟沈度之間這種似有若無、如
氣體般幽微的東西,讓他心驚膽戰,可同時又心曠神怡。
了,因此,他把男二、男三、男四、女一、女二、女三的部分全研究了下。
淩晨四點,走廊燈光溫溫柔柔,他們兩個靜悄悄地,沒再說話,隻是對視。江沅有些困,也有些
更, 於是,他眼前的沈度還有他眼前的紅毯都在光裡微微搖曳,撲朔迷離明明滅滅的,又遠又近,像
一個夢。燈光灑滿整條走廊,宛如河流,或者溪水,他們兩個隨波逐流,不知要到哪兒去了。
半晌,沈度略一頜首,打開房門走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