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秦老爺進入內屋,龍輝與魏雪芯分彆在客席入座。
接過丫鬟捧來的香茗,嘗了一口後秦老爺便說道:「老夫還不知如何尊稱少俠大名?」
龍輝放下茶杯,拱手回 應道:「在下龍輝,秦老爺不必客氣。」
秦老爺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猛一拍手道:「少俠之名,老夫甚是耳熟……哦,對了,你就是鐵壁關的大破鐵烈大軍的龍將軍,如今朝廷冊封的正三品武運大將軍。」
朝廷冊封龍輝為武運大將軍之事,已經在這些上層人士中流傳開來,畢竟這麼一個年輕有為的猛將,任誰都會有結交之心,誰敢擔保他不是下一個楊燁。
而且龍輝還是軍神手下的一員猛將,討好他就等於討好那位軍威赫赫的虓勍督帥,所以那道聖旨一頒布,許多大戶人家便開始搜集龍輝的消息,打聽他是否已經婚配,再得之龍輝尚未成家之後,已經有一大堆人做好了把女兒、妹妹之類的女眷塞給他的準備。
這些事情龍輝尚未知情,要是他知道後肯定會樂得合不上嘴,三天睡不著覺。
秦老爺乃是文人出身,對於武功猛將之事不甚感冒,所以他才會想了半天才想起龍輝的身份。
龍輝對於這位秦老爺的那些客套奉承話並不在意,心裡邊隻是一直記掛著秦素雅,於是便尋了個機會問道:「龍某雖是一介武人,但卻素仰秦家小姐之文采,今日得見秦老爺,不知可否厚顏套取幾副秦小姐之筆墨?」
龍輝可不敢太過明顯地表露自己與秦素雅的關係,要是被這位老爺知道自己當年偷了他女兒,指不定會發生什麼麻煩呢,所以先討副字畫看一下這位老丈人的反應。
秦老爺嗬嗬笑道:「想不到小女的劣作也能入將軍法眼,但小女最近並未動筆,不如這樣,後天還請將軍挪動玉趾,到寒舍一坐,老夫讓小女親自為將軍書畫一番。」
龍輝聞言不禁大喜:「老丈人這不是變相地讓我跟素雅相見嗎?」
畢竟一個年紀輕輕的三品將軍,任誰都不敢輕視,秦老爺見龍輝似乎對女兒有意,便順水推舟讓兩人見上一麵。
秦老爺心裡卻是打著小算盤:「秦家知文卻無不善武,如果能與軍隊拉上關係,對家族是百利而無一害,更何況素雅對那些才子一直不感興趣,如今已經二十有二了,都成快老姑娘啦,不如讓她與這位龍將軍見上一麵,說不定她會改變主意。」
龍輝心想做了高官就是不一樣,於是便一口答應下來,又同秦老爺閒聊了幾句後便起身告辭了。
步出秦府,聞到有股熟悉的幽香飄至,不用回 頭也知道是誰了。
「魏姑娘,有事麼?」
龍輝回 頭聞到。
魏雪芯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後,一雙美目似有深意地盯著他,看得他心裡有些發毛,說句實在的,龍輝最怕的兩個人一個便楚婉冰,畢竟自己對她虧欠甚多,對她是又愛又怕,不知道該怎麼向她交代自己那一屁股的風流債。
而另一個便是這魏雪芯,自己與她糾纏不清,雖然因為這丫頭的緣故害得自己如今幾乎是半個武林公敵,但不知為何對她卻沒有一絲恨意,反而更多的是敬畏。
魏雪芯看了龍輝半響,有些高深莫測地微笑道:「難道沒有事就不能與龍將軍見麵嗎?」
這語氣夾雜著幾絲幽怨,聽得龍輝心肝不由撲通撲通亂跳。
龍輝嘿嘿笑道:「姑娘言重了,龍某隻是覺得有些疲憊,想早些休息罷了。」
魏雪芯幽幽一歎道:「龍將軍似乎在有意逼開雪芯,雪芯就這麼讓你厭惡或者是說害怕嗎?」
這語氣如泣如訴,簡直就像空閨怨婦一般,龍輝手心都已經儲滿了冷汗,卻一直在心裡對自己說道「不用怕,不用怕,她隻是懷疑而已,並沒有認出我,死都不能承認。」
「魏姑娘身為天劍穀大小姐,身份卓越超然,而又是天仙化人,更有不凡劍術,任誰遇上姑娘都會像我這般忐忑不安,生怕做錯些什麼,讓姑娘不高興。」
龍輝打了個哈哈道。
魏雪芯道:「雪芯隻是一介俗人,亦有喜怒哀樂,更有七情六欲,並非什麼天仙驕女。請將軍不要再挪揄雪芯了。」
龍輝嗬嗬笑道道:「或許在每一個男子心中,像魏姑娘這樣的人物就是仙子。」
魏雪芯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歎道:「雪芯算是什麼仙子,最多也隻是一個被人拋棄的可憐女子。」
龍輝心臟猛地抽插了一下,這下子連腳心都冒冷汗了,咳了兩聲道:「魏姑娘,那位武天龍絕非姑娘良配,還是不要為這種人浪費心思了,以姑娘之才貌何愁沒有少年英傑做如意郎君呢?」
魏雪芯咯咯一笑,眼睛幽幽地盯著龍輝道:「少年英傑?難道就像龍將軍這般麼?」
又來了,龍輝的心臟幾乎已經不能再承受這般的刺激了,這丫頭似乎有意無意地就把禍水引到自己身上,在這個時候千萬不能鬆口,否則必定死得非常慘。
「蛤,魏小姐說笑了,龍某隻是一介武夫,隻知道騎馬打仗,粗人一個,少年英傑這四個字實在落不到我頭上。」
龍輝繼續裝蒜,打死不鬆口,天劍穀的十幾道追殺令可不是說笑的。
魏雪芯文雅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狡黠,笑吟吟地道:「龍將軍當年可是風流人物呐,那句‘經霜自有淩雲意,勿做依人媚骨花’可是堪稱千古絕句,如此文采便是文壇大儒也自愧不如。」
龍輝腦海裡閃過兩個字——露餡!自己這些年在軍中也出了不少風頭,絕對會引起各方勢力的關注,天劍穀要查出自己的底十分容易,再加上當日曾與魏雪芯到過白彎鎮,自己在目睹龍府遺址後變得悲憤萬分,這兩件事一串聯起來,魏雪芯不懷疑才怪。
「最要命的是我的名字中也有個龍字。」
龍輝後悔當初叫什麼假名不好,偏偏交個武天龍,「這回 可好,這麼多疑點串聯起來,再加上這丫頭說修煉的劍心,絕對可以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雖說如此,但龍輝還是繼續偽裝下去,佯怒道:「魏小姐,你調查我,這是何意思!」
魏雪芯淡雅笑道:「龍將軍,切莫動氣,以將軍此時的威名,天下有心之人都會對你展開調查,尤其是官場中人,他們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都拉攏那些有潛力的文臣武將。我天劍穀雖不屑官場的明爭暗鬥,但對於像龍將軍這樣的少年高手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了解的。」
這個借口說得十分合情理,龍輝也找不出反駁的話,又聽魏雪芯說道:「當年將軍在玉觀樓之上做出這等絕句,讓雪芯心生佩服,敬佩將軍之大魄力,大智慧還有大胸襟。自古以來,有多少女子即使再有才華,也終究被人瞧不起,而這句經霜自有淩雲意,勿做依人媚骨花,實在是道出了千百萬個女子的心聲和抱負,雪芯身為女子,所以也當向將軍道謝。」
倏然,一道熟悉而又玩世不恭的聲音響起:「龍小兄,過來喝一杯吧。」
龍輝聞言頓時嚇得三魂不見七魄,這聲音還能又誰,當然是那個大大咧咧的妖族大長老袁齊天。
循聲望去,隻見不遠處的一家酒店依舊未打烊,一名邋遢男子正坐在裡邊大口喝酒。
龍輝轉頭對魏雪芯道:「魏姑娘,有個朋友找我,先行告辭。」
說罷頭也不回 地朝著酒店走去,其實龍輝也不知道自己是怕這個魏大小姐多於袁齊天,才選擇單獨麵對袁齊天;還是不想讓她麵對這可怕的大力巨妖,不願把她拖進來。
袁齊天看到龍輝徑直走到自己跟前坐下,多少有些詫異,又望了魏雪芯一眼,見她已經離去,便哈哈笑道:「好小子,膽子挺大的,居然敢坐到我麵前來了。」
龍輝冷冷地道:「又不是第一次跟你打交道,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拚死一戰。」
袁齊天道:「剛才那個丫頭修為倒也不弱,若有她相助,我也未必能將你拿下。」
龍輝歎道:「我自己的事情沒必要牽扯一個女子進來,你有什麼話便快說吧,或者想動手便動手吧。」
袁齊天舉起酒壇咕嚕咕嚕地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巴道:「這江南美酒還真是好喝,傀山裡邊釀造的那些酒跟這裡的一比,那簡直就是馬尿。」
說罷大聲吆喝道:「小二,再給我拿十壇酒!」
小二弱弱地道:「這位客官,您在小店已經連續喝了三天三夜了……」
袁齊天道:「羅嗦什麼,老子不是付足了銀子了嗎!」
小二道:「客官請息怒,您這三天不但喝光了小店所有的庫存,還把方圓十裡內的酒喝了個精光……」
袁齊天瞪了他一眼,怒道:「十裡之內沒酒,你不會到十裡之外找嗎?羅裡囉唆的,信不信我拆了你這家店!」
店小二那禁得住袁齊天那淩厲的目光,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半響才唯唯諾諾地道:「可是客官,您給的銀子已經花光了。」
「什麼!五百兩銀子怎麼這麼快花光了?」
袁齊天難以置信地道。
店小二爬起來,哭喪著臉道:「客官你要的都是二十年以上的女兒紅,或者上等的汾酒,這些酒都不便宜……」
「這幾壇破酒要得了這麼貴嗎?真是豈有此理!」
這妖族大長老竟毫無風度地罵起街來,「真是他媽的黑店,黑店,他奶奶的,幾壇酒就賣五百兩銀子……媽的,明天老子就去拆了他的黑店!」
龍輝瞥了一眼堆滿一地的酒壇子,暗想道:「你這乞丐還真能喝,這裡的酒壇沒兩百也有一百八,這些酒最少也得一兩銀子一壇,看不出你這乞丐還真有錢。」
就在龍輝以為他要發飆拆掉這件酒鋪時,忽然聽到一句可以讓人吐血的話:「小子,有錢嗎,借我一點。」
「你這算是勒索嗎?」
龍輝哭笑不得地道。
袁齊天搖頭道:「不算,應該是問你要錢,人家都叫我做臭乞丐,乞丐向你討錢不是很應該的嗎?」
「那你想討多少呢?」
「不多,五百兩吧。」
一個身負元古大力的乞丐問你要錢,你敢不給嗎?龍輝臉都快氣綠了,形勢比人弱,唯有忍一口氣,將身上所有的盤纏都掏出,正好五百兩,這可是他五年的俸祿,就這麼窩囊地被一個乞丐要走了。
袁齊天沉甸甸的錢袋,打開看了看,除了幾錠金子外還有幾張大麵額的銀票,加起來也有五百兩,當即眉開眼笑地遞給小二:「錢給你,再去給我買酒去。」
小二接過銀子,屁顛屁顛地走了,在買酒過程中,這五百兩自己應該可以抽到不少油水。
龍輝哼道:「想不到堂堂妖族大長老竟然還會遵守人間法則,講究有買有賣,喝酒還會掏錢。」
袁齊天嘿嘿笑道:「用錢買酒,喝起來這才痛快,特彆是用彆人的錢。」
龍輝哼道:「那你乾嘛不去洗劫錢莊。」
袁齊天道:「錢莊裡邊的都是軟腳蝦,欺負他們沒意思。」
龍輝冷笑道:「既然嫌棄對手太弱,那你為何不去打劫三教總壇,裡邊銀子也不會少。」
袁齊天笑道:「那些都是硬骨頭,我一個人啃不下,隻有像你這樣不軟不硬的骨頭,嚼起來才有味道。」
「去你媽的骨頭,你是狗啊?」
龍輝罵道。
袁齊天也不動怒,笑道:「小子先彆忙著動氣,我老袁也不是白拿人家東西的,就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龍輝冷笑道:「什麼秘密,居然還要五百兩,可真是貴重啊!」
袁齊天神秘地笑道:「對於彆人來說雖然不值錢,但對你或許是價值連城。」
「哦,願聞其詳!」
袁齊天道:「說了好久,有些口渴了,等酒來了再說吧。」
龍輝雖然氣得火冒三丈,但還是耐下性子,思忖道:「好啊,倒要看看你這頭猢猻耍什麼把戲。」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店小二趕著一頭毛驢拉了一車的酒回 來,袁齊天哈哈一笑,一把搶了過去,蠻力一發竟連車帶酒一起抬進酒店內,這車子和酒壇加起來少說也有四五百斤,這番動作太過驚世駭俗,嚇得店小二又差點癱坐在地上。
袁齊天拍開泥封,又是咕嚕咕嚕地往嘴裡灌酒,不出片刻便喝出了個空壇子,隻見他把酒壇子往地上一丟,哈哈笑道:「有酒喝就是痛快!」
龍輝有些不耐煩地道:「有什麼秘密就快說吧。」
袁齊天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道:「這個秘密是關於一位姓楚的小姑娘的。」
冰兒!龍輝身軀一震,難道最擔心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冰兒落入妖族手中?「你們把她怎麼樣了!」
龍輝猛地一把揪住袁齊天的衣領怒聲問道,也顧不上自己與對方實力的懸殊,忽然隻覺得手臂一陣酥麻刺痛,原來自己的手掌被袁齊天輕輕拍開。
袁齊天笑道:「臭小子,一聽到小情人的消息就如此激動,連我的衣領都敢扯,你膽子還真夠肥的。」
龍輝沉聲道:「如果你們敢傷害冰兒一根頭發,我粉身碎骨也勢要將妖族斬儘殺絕!」
袁齊天也不動怒,問道:「如果傷害你的冰兒的人是三教呢?」
龍輝不假思索地道:「照殺不誤!」
袁齊天微微一愣,隨即大笑道:「好膽魄,要是楚無缺當年有你一半的勇氣,事情或許就不會像今天這樣了。看你這麼有種,我便告訴你吧。」
龍輝豎起耳朵仔細,生怕聽漏半個字。
「你那小情人好得很,吃得好穿得好,過得比公主還瀟灑,但你要是不能儘快找到她,你這輩子都甭想再見她了!」
龍輝問道:「這是怎麼一回 事?難道冰兒遇害了?」
袁齊天搖頭道:「非也,有我師妹照拂,就算天皇老子也動不了她一根汗毛。」
聽到此言,龍輝不禁大吃一驚:「妖後會照拂冰兒,按理來說楚前輩壞了妖後大計,她就算要拿冰兒做人質也不用這麼禮待啊?難道真如我先前猜想那樣,妖後是冰兒的姨娘,所以才對她關懷備至?」
袁齊天又說道:「我師妹不準楚丫頭來見你,說天下男子皆是負心人,但這小丫頭性子卻倔強得很,寧可以死相逼也要見你。後來師妹便和她打了個賭,你若能在七天之內找到楚丫頭,她便不再阻撓你們,反之,楚丫頭一輩子都不能見你。」
龍輝心頭忽然一震,追問道:「現在過去幾天了?」
「應該過去三天了,你還有四天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