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瓊璿身著鎖子白鏈甲,腳踏銀絲骷髏靴,肩擔白骨凶獸骸,顯得魔異凶狠,宛如從地獄而來的嗜血女魔,然而偏偏她又生得花容月貌,美豔動人,在那股邪異之中增添了幾分麗色,從而糅合出一種魔魅的誘惑。
那口魔刀斷天行隨著她的行走發出叮叮的鈴鐺聲,像是有種惑人心智的魔力。
隻見她朱唇含笑,星眸閃動,望著齊王道:「小女子見過齊王殿下。」
她的聲音低沉,不似楚婉冰那般清脆悅耳,而且還略帶幾分沙啞,但卻給人一陣滄海桑田的感覺,宛如一杯年份久遠的濃鬱美酒,叫人回 味無窮。
如此魔魅麗色,齊王心中亦是生出幾分躁動,但他瞬間便將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給驅散了,朗聲回 應道:「陰魔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賜教?」
表麵上雖然平靜,但齊王內心卻已經是多了幾分怒意,暗忖道:「好狡猾的魔女,一進來就無視三教教主,先向本王問禮,顯然想在本王與三教之間埋下一枚釘子。雖說三位教主氣量宏大,但她這般做法著實可惡!」
端木瓊璿微微淡笑道:「殿下莫非不知小女子為何回 來麼?」
齊王搖頭道:「本王又沒有三位教主那般知曉未來過去的神通,如何能猜出陰魔之心。」
他這句話圓滑地捧了三教一把,無形之中瓦解了端木瓊璿暗中埋下的釘子,而且還暗含另一重意思:三教教主都在這,你這魔女給我安分點。
麵對三教教尊,端木瓊璿毫無畏懼之心,滴溜溜的魔異美眸朝三人瞥去,細細打量了一番,笑道:「三教?即使神通再高,也不過是一群偽君子罷了。」
身為儒門之首徒,麵對白骨陰魔這般赤裸裸的挑釁,孟軻也還以顏色,冷冷地道:「白骨陰魔,在如今的形勢之下,過多的口舌之爭對魔界無益,你還是收斂你的利牙吧。」
端木瓊璿嫣然一笑道:「孟公子,好重的火氣,莫非是要對小女子打擊報複?」
孟軻淡然道:「君子立身處世,有所為有所不為,孟某雖不好鬥,但若有人辱及師門,吾定要與之周旋!」
端木瓊璿哦了一聲,道:「看來是小女子妄言了,孟公子見諒。」
她言辭輕佻,絲毫沒有半分道歉之意,倒像是在繼續挑釁。
在外人看來這白骨陰魔似乎是來向三教宣戰,然而卻有人抱著不同的看法。
曾經領教過端木瓊璿的手段,楚婉冰深知這魔女的心計,心裡忖道:「魔界想必已經發覺中計,氣勢上就已經弱了一籌,就算雙方能夠結成同盟,魔界無形之中也比朝廷和三教低了一頭,這端木瓊璿看似在挑釁,實則是在暗中扳回 局勢,為魔界爭奪有利的談判空間。」
龍輝也看出端木瓊璿的目的——左顧右盼,不入正題,還不時地挑釁三教,看似愚昧無知,實則是想攪亂局勢,從而獲取更多的利益。
齊王眉頭一揚,說道:「陰魔不必轉移話題,說明來意吧……」
按照常理來說,談判之時應該是旁敲側擊地摸索對方的底線,而不是如此直接的出招,因為這種做法很有可能使自己陷入不利的局麵,從而影響後續的談判。
但齊王此番做法乃是針對端木瓊璿的胡攪蠻纏,不但打亂了端木瓊璿攪局的部屬,還讓對方先出招自己可以謀而後定,倒有幾分一力降十慧,以不變應萬變的作風。
所謂的奇招並非指那些天馬行空,不切實際的做法,而是在合適時機施展出決定勝負的殺著,這些殺著可以是最簡單的,也可以是最複雜,但隻要讓敵人意想不到,收取最大的利益,那便是奇招。
端木瓊璿首度領教齊王的手腕,俏臉之上不禁泛起一絲驚詫,但她瞬間便收斂了心神,頷首道:「既然齊王如此豪爽,小女子也不便再做掩飾。沒錯,此番吾乃奉家父之命前來與諸位攜手商討豐郡之事。」
齊王哼哼冷笑道:「那魔界想要什麼好處呢?」
端木瓊璿聳了聳肩,說道:「焱州,我們要朝廷將大軍撤出焱州!」
齊王冷笑道:「魔界好大的胃口,你們可彆忘了,泰王可是遭受汝等毒手,犯下如此彌天大罪,你們居然還敢開此大口,奪取焱州這千裡之地!」
端木瓊璿紅菱般的嘴角微微上揚,說道:「殿下誤會了,魔界此舉並無奪取焱州之意,隻不過是避免兩麵受敵,尋求自保罷了。」
她的意思便是:就算朝廷撤軍,魔界也不能獨霸焱州,因為還有一個天劍穀在牽製,而裡麵所包含的更深層意思——天下不止你皇甫一族獨大,最起碼焱州就有天劍穀坐鎮,更彆說三教為首的武林勢力,你齊王也彆太囂張,沒有魔界替你們皇甫族牽製三教,你們遲早被三教收拾掉。
齊王聽出弦外之音,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淡淡地說道:「此番煞域的動作,恐怕也侵犯了你們魔界的底線,若不然你們何必大動乾戈,兵發豐郡呢?可見你們的日子也不好過,如此獅子張大口實屬不智。」
端木瓊璿笑道:「殿下可願聽小女子一言。魔界大軍雖被殿下誘敵之計引入鬼風峽,但過峽穀的士兵也僅有一千多人,我軍的主力大隊尚在峽穀之外。殿下不妨設想一下,若我軍趁著你們攻打豐郡之時,在背後稍稍活動一下,會發生什麼事呢?」
齊王臉色一沉,眼中陰晴不定,暗蘊凶狠殺機。
這時天佛開口道:「豐郡此役事關蒼生,魔尊若想趁火打劫,那雷音禪寺定與之周旋到底。此次下山,老衲雖然隻帶來少數武僧隨行,但也是佛界精銳,隻要齊心協力魔尊的如意算盤未必打得響。」
仙宗與孔岫亦是微微點頭,表示支持佛門的決意,魔界若真敢背後捅刀子,三教然不會袖手旁觀。
端木瓊璿說道:「有三教高手坐鎮,小女子豈敢放肆。隻是不知玉京之內,是否也是如此!」
赤裸裸的威脅,但卻沒有人認為她是在做白日夢,因為如今各方勢力的目光都集中在豐郡之上,帝都的防禦亦是較昔日鬆懈,再加上河東軍已經隨齊王出征,玉京的北麵防線可以說是一片空缺,若魔界真要奇襲玉京,就算不能夠打下都城,也足以玉京元氣大傷。
齊王麵色陰沉,恨不得馬上將端木瓊璿推出去斬首,但他十分清楚若真的斬殺端木瓊璿,定會將魔界推倒敵對的位置,到時候魔界要麼就在他身後捅刀子,要麼就進犯玉京,無論是那種結果都不是他所能承擔的。
忽然一聲冷笑,卻見白翎羽昂首步出,望著端木瓊璿說道:「白骨陰魔,你若認為能夠奇襲玉京就儘管試試看,我隻怕你是有去無回 。」
端木瓊璿美目朝著白翎羽轉了轉,頷首道:「不知白將軍有何高見?」
白翎羽說道:「從此地到玉京必須經過河東,而河東到玉京正好有一條淩江河所阻隔。你們若真腰奇襲玉京,就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渡河,否則根本起不到奇襲的效果。而刻淩江河正處於雨水豐富的季節,若你們真敢渡河,那我們就炸開上遊堤壩,給你來個水淹三軍。」
雖然白翎羽隻是紙上談兵,但端木瓊璿卻不敢大意,因為到了她們這個境界的高手和將領,哪怕是一言一詞都是具有極大的威懾。
若恒軍不顧一切炸開堤壩,就算不能淹死魔軍,也足夠將他們困阻在玉京之前,然後身處豐郡戰線的恒軍分出一隻部隊從後追擊,那這三萬魔軍就成了餃子餡,被人一鍋端掉。
端木瓊璿暗忖道:「炸毀堤壩那便是要下遊的百姓跟著陪葬,此等戰法雖然陰損,但若真逼急了這些恒軍將士,也並非不可能施展此等玉石俱焚的手段。我方才也展示了魔界足夠的實力,諒朝廷和三教也不敢輕蔑魔軍,倒不如與他們好好商討共伐豐郡的大計。」
這一輪唇槍舌劍,雙方各取所需,端木瓊璿奪得了足夠的談判高度,而以齊王為代表的朝廷大軍也消除了後患之憂。
端木瓊璿聳聳了優美的肩膀,笑道:「煞域一旦奪取奈何橋便等於掌控輪回 ,奴役陰魂,即便死了也不得安寧。煞域此番動作確實觸及了各方勢力的底線,我想不單是魔界,就連妖族也不會袖手旁觀的。若齊王與三位教主能夠提出合理的合作條件,我想我們暫時不會是敵人。」
齊王蹙眉道:「請問陰魔,究竟什麼是合理的條件?」
端木瓊璿說道:「我們的條件依舊不變,朝廷大軍撤出焱州。」
齊王回 想起出征之前皇甫武吉曾給自己一道密旨,思念了片刻,說道:「焱州之事牽扯甚大,本王不宜草率,還請端木姑娘在營中暫居數日,等小王稟明皇上再給姑娘一個答複。」
說罷朝三教教主望了一眼,詢問道:「三位教主意下如何?」
三人微微搖頭,表示對此並無異議,端木瓊璿隨即笑道:「既然齊王殿下有心一談,那小女子就在此叨擾了。」
齊王嗯了一聲,招來一名親兵叮囑道:「帶端木姑娘下去休息,且莫怠慢貴客。」
步出帥帳後,龍輝、白翎羽並肩而行,而楚婉冰則繼續扮作衛兵跟在龍輝身後,白翎羽見楚婉冰這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心裡不禁有幾分得意,暗忖道:「不如趁著現在好好使喚使喚這個小妖女!」
於是清了清嗓子,指著楚婉冰道:「那個誰,去替本將軍把馬牽過來!」
楚婉冰頓時恨得牙癢癢,暗罵道:「白丫頭,你就儘管得意,以後看本小姐怎麼收拾你!」
她此刻是衛兵模樣,隻能演戲演到底,暗中嘟著小嘴去替白翎羽牽馬。
白翎羽好不容易出口惡氣,頓時樂得眉開眼笑。
龍輝暗叫無奈,這兩個姑奶奶真是無時無刻不明爭暗鬥,叫他實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楚婉冰牽來戰馬後,白翎羽忽然喝道:「立正!」
楚婉冰霎時一愣,她那裡懂得什麼軍姿站立,站得是歪歪扭扭,白翎羽抓做機會訓斥道:「你這叫立正嗎?有氣無力的,我給老實站好了!」
楚婉冰強忍怒氣,裝作一副服從命令的模樣,努力站了一個較為筆直的軍姿。
白翎羽卻依舊不肯放過她,寒著臉說道:「區區一個立正都做不好,你是怎麼訓練的,給我跑三十圈校場!」
龍輝一看便知大事不妙,白翎羽當初訓人的手段他可是充分領教過,就連他也幾乎受不了,若楚婉冰給她這麼訓上一訓,保管這小鳳凰拔劍砍人,想到這裡龍輝立即搶先說道:「白將軍,此人乃我麾下兵士,等回 營後我會親自教訓,這裡就不勞煩你費心了!」
白翎羽看著楚婉冰那氣鼓鼓的臉蛋,心裡是一陣的得意,腸子都快笑翻了,朝她投去一個示威的眼神,暗中傳音過去說道:「在軍營裡我最大,你這小妖女給我老實點,彆以為有龍輝護著就無法無天,你若真有把柄落在我手上,絕對送你三百殺威棍!」
楚婉冰是何許人也,堂堂妖族少主,鳳凰血脈,尊貴無比,被這個昔日的手下敗將這般訓斥,氣得她柳眉倒豎,粉拳緊握,幾乎要拔劍動手,幸虧龍輝及時將她拉走,若不然她肯定要掀起袖子,跟白翎羽大打一場。
將這火氣衝霄的小鳳凰拉回 營帳,龍輝才稍稍鬆了口氣,心想:「昨夜還這般和氣,怎麼又鬥了起來。」
正想寬慰幾句,竟看到楚婉冰散去幻術,變回 真身,其麵容平靜,似乎根本沒有生氣,龍輝不禁奇道:「冰兒,你沒事吧?」
楚婉冰嗯了一聲,笑道:「剛才我隻是做做樣子給白丫頭看罷了,隻要我越生氣她就越得意,也算給她出口口氣吧,免得影響她在戰場的發揮。」
龍輝笑嗬嗬地道:「我就知道冰兒是胸襟寬闊,豈會斤斤計較。」
楚婉冰哼道:「我隻是個雞腸小肚的女人,不像你們這些大丈夫般懂得容忍。」
「非也,非也,冰兒你是有容乃大,胸懷比小羽兒大多了。」
龍輝將她揪到懷裡,伸手探入她衣襟內,在那對豪乳上捏來揉去,惹得楚婉冰不住嬌嗔媚吟,俏臉含春生暈色。
楚婉冰拍掉他的魔爪,嗔道:「死不要臉的,給我老實談正事!」
龍輝聳了聳肩道:「還有什麼好談的,齊王一定會答應白骨陰魔的要求,而且現在軍情如此緊張,說不定齊王明天就會攻打豐郡。」
楚婉冰咦了一聲,問道:「撤軍焱州非同喜愛可,就算他齊王有心與魔界聯合,但他也沒權力辦這麼大的事情吧?」
龍輝說道:「以我對皇甫武吉的了解,十有八九會賦予齊王一定的權力,說不定在出征前已經給了齊王一道密旨,密令齊王在某些範圍內與他人合作,並可以接受某些條件。」
楚婉冰微微一愣,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既然如此,那我是不是要以妖族少主的身份去跟齊王協商一下,順便討點彩頭呢?」
龍輝含笑道:「正是如此,魔界都已經派使者來了,你們妖族若無動靜恐怕也會讓人生疑,倒不如你現在就去找齊王。」
楚婉冰拍手道:「說得對,端木瓊璿前腳剛至,我後腳便來,可讓齊王疲於招架,還可以從中探出朝廷的虛實和底線。」
看著楚婉冰離去的身影,龍輝心忖道:「齊王雖然算到妖族會與他合作,但也不會想到妖族的使者會來得這麼快,冰兒此舉完全不給齊王緩衝回 神的時間,說不定真能探出些什麼來。」
不出片刻,所有將領又被再度召集,龍輝與白翎羽也被傳召如帥帳。
隻見楚婉冰以妖族少主的身份駕臨,再度引起軍中一片嘩然。
雖已改變容貌,但楚婉冰那天生媚態使得眾將士之心神一陣恍惚,重演上次鐵壁關大戰時萬軍噤聲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