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龍府大廳內飄出陣陣菜香,隻見秦素雅和林碧柔正在準備早點,卻見外邊走來兩道人影,正是昨夜去驛館踩點的龍輝和楚婉冰。
楚婉冰心情甚是不佳,嘟著小嘴氣鼓鼓地坐在凳子上,秦素雅奇怪地問道:「冰兒,怎麼啦,是不是夫君又惹你生氣了?」
林碧柔給龍輝沏了杯熱茶,柔聲問道:「龍主,你是不是跟大夫人拌嘴了?」龍輝叫冤道:「兩位美人,我哪舍得惹那小祖宗生氣啊,不單是冰兒,就算是你們生氣我都會心疼好幾個時辰。」
二女聽得心花怒放,竊喜不已。
楚婉冰歎道:「不關小賊的事情,都是那個什麼耶華王子,從頭到尾嘰裡咕嚕地說了鳥語,我跟小賊根本就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忙活了大半夜,什麼都沒探到,真是氣死我啦!」
為了探出奧古斯?耶華的虛實,昨夜兩人潛入驛館,可是整個驛館內都是西夷人,說著一堆他們聽不懂的話,忙活了大半夜什麼都沒查探到,楚婉冰不禁生出一種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感覺,無奈地拉著龍輝回 家,看著小鳳凰垂頭喪氣的樣子,龍輝是溫言柔語,好生相勸,才使這丫頭的心情好了幾分。
聽了這事後,林碧柔也無奈苦笑:「這也是無奈之舉,咱們根本不懂這些夷語,再怎麼偷聽也是徒勞。」
楚婉冰氣鼓鼓地道:「要是對方防範嚴謹,無法探知虛實倒也罷了,偏偏我們進入驛館猶如無人之境,卻不知道對方唧唧歪歪地在講什麼,白白浪費力氣!」龍輝忽然拍腿大笑,楚婉冰心情正煩著,沒好氣地嗔道:「死鬼,笑什麼笑,你嫌我還不夠鬨心嗎?」
龍輝陪笑道:「冰兒,我忽然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
楚婉冰蹙眉道:「什麼事情?」
龍輝道:「我想要是科考的時候,加上這麼一門夷語,那會是什麼光景?你想想一一幫秀才拉開嗓子天天念這些鳥語是何等滑稽。最好,再來個什麼夷語分級,秀才必須通過第四級,而進士則要通過第六級,那可就熱鬨了!」
秦素雅蹙眉道:「夫君,你這話可不妥。學習夷語雖可增進兩國通商和各種交流,但將此列入科考則是萬萬不能!多少人連自己文字都沒寫好,卻要強行學習異族文字,長久以往國將不國!」
楚婉冰也附和道:「你這臭小賊,出什麼餿主意,我要是皇甫武吉,趁著國力強盛就早日永絕後患。三十年前那場大戰,就該直接把大軍拉過去,掃平那個什麼西夷國,將那個格蘭羅馬給坑了,省得這些鳥人趁著神州國力空虛進來渾水摸魚!」
龍輝奇道:「冰兒,你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強勢了,比楊督帥還要剛硬!」
楚婉冰翻翻白眼道:「彆驚訝,魔妖煞三族雖然與天下為敵,但說到底還是生長於神州,那會容許外人染指自己的土地,這些西夷胡狗若還敢像三十年那樣再來中原放肆,恐怕朝廷和三教還沒動手,娘親和魔尊就先收拾他們了,還有厲帝那個孤家寡人,也絕不會任由胡狗碰自己的東西!」
林碧柔這狐狸精與小鳳凰根本就是一個鼻孔出氣的,見她發話,立即拍手應和道:「沒錯,沒錯,就應該如此!朝廷早趁著大勝餘威打過重洋,掃平那個勞什子西夷國,將那些什麼鳥語都給燒了,看這些鳥人還怎麼說鳥語,龍主和夫人昨晚就不會白忙了!」
楚婉冰心情好了許多,咯咯嬌笑道:「說得好,說得好,鳥人這兩個字用得真是貼切,鳥人說鳥語,妙哉,妙哉!」
龍輝嘟囔道:「死丫頭這麼高興做什麼,你自己本來就是鳳凰化身,壓根也是隻鳥兒。」
聲音雖小,卻落入楚婉冰耳朵裡,氣得她馬上拔劍喝道:「你這條四腳蛇,說什麼呢!」
龍輝嚇得打了個哆嗦,陪笑道:「冰兒是鳳凰,怎麼能跟那些俗鳥相提並論,是為夫失言啦。」
「姐姐,龍大哥!」
這是屋外傳來一陣清脆笑聲,隻見魏雪芯笑盈盈地走了進來,手中卻是提著一個血淋淋的包裹,而她全身卻是臟兮兮的,臉上還掛著一些血跡。
眾人頓時嚇了一跳,楚婉冰和龍輝急忙衝過去,拉住妹妹問道:「雪芯,發生什麼事了,你沒事吧?這個包裹是什麼?」
魏雪芯笑道:「我沒事,這個包裹是人家給龍大哥的禮物!」
龍輝奇道:「什麼禮物,竟這般血淋淋的?」
魏雪芯朝秦素雅瞥了一眼,說道:「秦姐姐,這東西有些嚇人,你先回 避一下吧。」
秦素雅看到那血淋淋的包裹早就臉色發青,咬唇點頭,轉身退回 後堂。
龍輝蹙眉道:「雪芯,彆賣關子了!」
魏雪芯點了點頭,緩緩打開包裹裡邊竟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龍輝定神一看,霎時周身劇場顫,眼睛霎時被淚水給迷蒙了,喃喃地道:「爹,柳兒,阿黃……你們可以安息了!」
夏王壽宴如火如荼,而玉京的另一個角落卻是顯得極為幽靜,淡淡的月光落下,映照在一塊牌匾上,清晰可見三個大字——悅華觀。
魏雪芯走到大門前,伸手敲了敲門鎖,一名小道士拉開一條門縫,探出腦袋問道:「姑娘,夜已深,若想上香還請明日再來。」
魏雪芯道:「道長誤會了,在下天劍穀魏雪芯,特來求見貴觀主持。」
小道士哦了一聲,說道:「姑娘請稍後,待小道回 稟主持。」
魏雪芯在外邊等了許久,竟依舊沒有動靜,不禁有些焦急,思忖道:「那小道長怎麼還不出來?」
又過了片刻,始終未見觀內有動靜,更是奇怪,莫非對方要給自己吃個閉門羹?魏雪芯好幾回 想直接闖進去,但想起昨日祥雲寺發生的事情,她還是忍了下來。
過了一會,小道士開門說道:「魏姑娘,主持說夜色已深,鄙觀不方便會見女客,還請姑娘先回 去吧,明日再來。」
說罷也不待魏雪芯說話,反手便將門給關上了。
「再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用劍心探探裡邊的情況吧。」
魏雪芯闔上美目,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宛如兩排濃密的梳子般,輕輕地劃在雪膩的麵容上。
閉目凝神,劍心入空,魏雪芯釋放劍心感應,霎時將道觀內的狀況看得一清二楚。
悅華觀內部裝束雅靜,林蔭小道上鋪就著顆顆精巧的石子,碧綠的小水池上飄著幾片被風吹下的落葉,有些魚兒趁著明月當空之際露出水麵,藉此吞吐月華精元,整個道觀不似祥雲寺那般莊嚴古樸,倒是暗含自然之道,隨意之中又不失法度。
魏雪芯窺探了片刻,覺得十分不妥,偌大的一個道觀竟然是人煙寥寥,沒看到半個活人,就連方才走進去的小道士都不見蹤影。
事有蹊蹺!魏雪芯咬了咬朱唇,縱身翻牆入院,誰知一進去卻是感覺到更加詭異,深沉而又凝重的氣息竟也讓劍心生出幾分躁動。
魏雪芯默運心法穩固心境,保持冷靜,手已經緩緩按在劍柄之上了。
走入道觀正堂,卻見數尊神像威嚴而立,但從窗縫投入的月光使得這幾尊神像猶如魑魅魍魎,正在冷視著入侵者,準備隨時襲擊廝殺。
魏雪芯朝香台上掃了一眼,用手指在上邊摸了一下,心忖道:「桌子乾淨,香台布滿香灰,表麵看起來甚是正常,但為何劍心總有種不安的感覺呢?」
在前院走了一圈,魏雪芯並未發現什麼不妥之地,不禁將目光投向後院,想道:「後院便是道長們的休息之所,我若在冒然闖入隻怕又會鬨出變端,但劍心始終在躁動,預示著這兒並不尋常,究竟該不該去探個虛實呢?」
魏雪芯陷入天人交戰之境,猶豫不決,忽然腦中靈光一現,想起楚婉冰以往的做事手段:「姐姐最擅長從細節推斷大局,我為什麼不學她那樣呢?」
於是便仔細在周圍尋找線索,找了半天依舊沒有發現,但劍心的躁動仍然未減。
這察微入細乃是一種高明的手法,並非朝夕可成,魏雪芯乾脆不用此法,眼珠滴溜溜地一轉,生出一計:「既然沒法子找出線索,那我就來個投石問路。」
魏雪芯轉身離開道觀,在小巷裡打了幾個滾,將身上的衣服染上一層灰土,然後又將頭發弄亂,將一些灰炭抹在臉上,又在附近人家買了兩隻雞,斬下雞頭將血抹在臉上,裝出一副落魄的樣子。
一切完畢後,魏雪芯又折返悅華觀,這回 她是運功改變了嗓音,伸手拍門大叫道:「道長救命,道長救命啊!」
其叫聲淒苦慘痛,宛如鋸木彈棉花般難聽,響徹夜空。
魏雪芯叫了幾聲後,門再次被打開了,又是方才那個小道士,隻是他已經認不出魏雪芯的模樣。
小道士沒好氣地道:「鬼叫什麼,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魏雪芯裝得慘兮兮地道:「道長救命,我們遭到魔界高手的襲擊,同門都遇害了,就剩下我一個人,還望道長救救小妹性命!」
道士臉色一沉,不耐煩地道:「現在沒空,你去找其他人吧!」
魏雪芯叫道:「道門身為三教之一,乃武林正道之砥柱,見死不救豈是名門正派所為!」
小道士臉色一沉,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風清,出家人慈悲為懷,還不快扶施主進來!」
小道士身後走來一個中年道士,頗待責怪之意說道。
風清拱手道:「是,弟子知錯。」
說罷開門將魏雪芯扶進來。
中年道士問道:「不知姑娘是何門何派高徒,又是如何遭受魔界毒手的?」
魏雪芯裝作十分疲倦地道:「小妹乃天劍穀張月,我與奉長老之命前來迎接穀主和魏師姐,可是還沒入京就遭到魔界高手的襲擊,隨行的同門全部遇害了,就我一人逃了出來!」
中年道士微微一愣,訝然道:「不知女俠是奉天劍穀哪一位長老之命入京的?」
魏雪芯說道:「是大長老簡慧衣!」
中年道士略帶試探地追問道:「究竟是魔界那些狂徒偷襲天劍穀的諸位?」
魏雪芯搖頭道:「帶頭的是元魔五君!」
小道士忽然插嘴道:「方才貴派的魏姑娘曾到過鄙觀,可是很快就走了,張女俠沒有遇上她麼?」
魏雪芯劍心一動,已然察覺了這兩人有問題,從頭到尾他們所說的話都是在試探自己,無論是天劍穀長老,還是魔界高手的名號,甚至魏雪芯剛剛離去的問題都是在做著巧妙的試探。
魏雪芯暗自好笑:「姐姐曾說過若想騙人就得真假參半,我就再說幾句半真半假的話,就不信你這兩個西貝貨不下套!」
魏雪芯裝作十分驚訝地道:「兩位道長莫非見過我師姐?不知師姐離去多久了,她往哪個方向走的?」
說罷捂著胸口便要離去,在彆人看來似乎有著重要事情要跟師姐說。
兩人對望了一眼,風清急忙勸阻道:「張女俠且莫著急,你傷勢不輕,還是先調理調理。」
魏雪芯咬牙道:「道長好意小妹心領了,隻是敝派有重要事情傳達給魏師姐和穀主,請恕小妹打擾了。」
說罷轉身便走,那中年道士急忙上前拉住魏雪芯衣袖道:「張姑娘,貧道乃正一天道祥靈子,你傷勢頗重,還是暫且留下來養傷為好。」
魏雪芯眼圈泛紅,甚是焦急地道:「實在不行了,這事情關係天劍穀存亡,我得儘快找到魏師姐。」
說著說著暗中咬破舌頭,猛地噴了一口鮮血,裝作搖搖欲墜的模樣。
祥靈子急忙扶住魏雪芯,柔聲道:「姑娘,還是先到後院歇息吧,至於天劍穀方麵,貧道現在就派人天劍穀分舵去通知於穀主。」
魏雪芯暗笑一聲還不中計,於是繼續說道:「可是穀主已經不在分舵……我還是自己去吧!」
祥靈子去分舵通知於秀婷也是一句試探的話,若是魏雪芯所說之詞表露出於秀婷就在分舵,那麼對方立即便會看出破綻——既然你們穀主在分舵,你為何不直接去找她,反而跑來悅華觀,而且魏雪芯這般說辭,更加營造出天劍穀危在旦夕的氣氛。
聽到魏雪芯這般對答,祥靈子已經信了八分,繼續說道:「姑娘,貧道說句冒昧的話,你如今身體不便,不如讓貧道先替你療傷吧。」
魏雪芯暗忖道:「好個假道士,裝的倒挺像的,要不是爹爹傳了劍心通神給我,說不定還被你瞞過了呢!」
祥靈子這話說得毫無破綻,他不追問魏雪芯口中的秘密,也詢問與於秀婷聯係的方法,因為這兩種做法都是犯江湖大忌的,即便是道門中人也不敢違背,所以他隻能說替魏雪芯療傷,可惜一開始的時候魏雪芯就用劍心感覺到了不妥之處,故而比常人多了一個心眼。
倏然,魏雪芯感覺到祥靈子即將替她輸真氣療傷,心知事情不妙,還沒來得及反應,對方的手掌距離自己背門隻有三寸不到,若給對方有惡意,這一手下來魏雪芯最少也得去掉半條命,即便對方無意傷人,但若輸真氣的話立即就會察覺魏雪芯沒有受傷,到時候對方還會一掌拍下去。
火光電石間,魏雪芯立即有了取舍,手捏劍指,嬌軀一擰,回 身便是一劍,忽如其來的劍氣猛地鎖住了祥靈子的氣脈。
祥靈子驚愕地道:「你……你沒受傷!」
魏雪芯冷哼一聲,反手封住他的啞穴,隨後又朝風清追去。
風清撒腿就跑,正想張開嗓子呼救時,卻覺得身子一軟,咕咚一下躺倒在地,動彈不得,也開口不得。
魏雪芯閃電出手,一舉製住這兩個道士,於是分彆查探兩人的氣脈,發覺這兩人體內真氣甚為陰沉,並非玄門正宗,立即證實了自己的懷疑:「悅華觀果然有問題!」
魏雪芯冷視兩人,哼道:「快說,你們是什麼人,是誰指使你們的!」
那兩人翻翻白眼,裝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魏雪芯心忖道:「這些人定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普通方法根本問不出來,不如換個法子……」
可是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有用的方法,其實並非沒有辦法,隻是魏雪芯出身正道,對於一些損招伎倆並不熟悉,若是換了楚婉冰過來,有一百種法子撬開他們的嘴。
既然問不出來,魏雪芯乾脆不問,拿起歲月劍直接闖進去,有最簡單的方法解決問題。
魏雪芯展開劍心感應,將後院的情況納入心中,隻見有北麵的一間屋子防禦極重,除了明麵的巡邏道人外,還有不少暗樁。
魏雪芯雖無補天訣這等潛伏暗殺的絕技,但憑著劍心的感應已經將周圍的情況摸清,避開了守衛的耳目。
魏雪芯使了個身法越到屋頂上,將體內氣息儘數掩蓋,心跳呼吸都控製到最低,附耳在瓦片上竊聽屋內的情況。
「淨塵師兄,你現在身患重病,而且兩個徒弟一個死,一個瞎,何必還如此執迷不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