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穀主有何舊事,貧道是否可儘綿薄之力?」
元鼎真人依舊麵帶微笑地道。
於秀婷道:「隻是了卻一樁武林恩怨罷了。眾所周知,韓趙兩家結怨頗深,昔時韓家少主亦在比武中不幸喪命與趙家少主之手,而前不久趙家亦派人打碎韓家的牌匾,這其中恩怨情仇非一言兩語可說清。」
元鼎真人見於秀婷竟將矛頭指向這世家恩怨,心裡難免多了幾分疑惑,靜靜地聽她講下去,而一旁觀戰的尹方犀、靳紫衣,特彆是趙檜,這些人心裡都不免咯噔一跳,湧上陣陣不安之感。
於秀婷歎道:「前不久妾身曾見過崔家小姐,她委托妾身替她辦一件事……那便是在這次武林盛會之上約戰趙家家主,趙檜老先生,希望藉此機會對這兩家恩怨來個了斷!」
這時靳紫衣按耐不住了,開口道:「於穀主此言頗為不妥,崔小姐已經不是韓家之人,這兩家恩怨與她無關!」
於秀婷哼道:「但韓家少爺卻是崔小姐之先夫,正所謂一夜夫妻百夜恩,崔小姐欲替先夫討個說法,這有何不妥,儒家不是常言知恩圖報麼,莫非靳院主要以身犯戒,勸說崔小姐做個知恩不報的卑鄙小人嗎?」
於秀婷言辭銳利,幾句話便是引經據典,說得靳紫衣啞口無言。
宗逸逍也在旁推波助瀾,冷嘲熱諷道:「靳紫衣,虧你還是儒門智囊之首,這些年讀的聖賢書都喂狗去了!」
看到靳紫衣臉色陰晴不定,尹方犀立即朝趙檜使個眼色,示意他出麵應對,趙檜露出幾分難為之色,但看到尹方犀那頗帶威脅的眼神,也隻好無奈答應了。
趙檜站出來,朝於秀婷行了個禮道:「不知老夫可否當麵與崔小姐說上幾句話。」
於秀婷點頭道:「兩家恩怨,便有兩家人解決,這最好不過!」
「既然趙老太爺有請,妾身卻之不恭!」
清脆女音響起,伴隨一抹絳紅倩影而來,膚若凝脂,唇紅齒白,正是崔蝶,雖是玉貌花容,朱唇勾笑,但眉宇之間凝著決絕殺意。
趙檜說道:「既然於穀主希望兩家在此次武林大會上了卻恩怨,那老夫便請問一下,崔小姐,這恩怨如何個了結法?」
崔蝶柳眉一揚,沉聲道:「立生死狀,以武了仇!」
趙檜哈哈笑道:「甚好,老夫也厭倦這常年的針鋒相對,今朝當著諸位豪傑的麵了卻這段恩怨,也算是一件快事!」
崔蝶冷笑一聲道:「快事?隻怕待會老太爺的家人快不起來!」
兩人當著眾人的麵簽下生死狀,並互相立誓此戰無論勝負生死,趙韓兩家之恩怨就此作罷,若有事後打擊報複,全武林可群起而攻之。
安置妥當,兩人便站在人群中央的空地上,各自凝聚修為,準備決死一戰。
趙檜暗忖道:「這小丫頭武功不俗,而且此番生死為注,老夫沒必要與她行什麼長輩想讓之禮。」
一念及此,趙檜氣沉丹田,使出趙家武決——驚天掌,左掌一伸,氣勁便凝成一條直線,就像是一支銳箭般刺向崔蝶。
崔蝶步子輕挪,使出冰火訣,素手一劃,聚氣成冰,造成一堵三尺大小的冰牆,封住趙檜勁力。
試探過後,趙檜雙掌向天,逆轉四方氣流,氣勁更為加劇刮向崔蝶,隻要她被這股氣旋纏住半分,那趙檜便可發出連綿不絕的攻勢,一鼓作氣,辣手摧花。
崔蝶雙臂下垂,徐徐凝元,火雲掌力生出,隨即她雙手一分,幻化出翩翩蝶影,此招乃是崔蝶由火雲掌演變而出的——火蝶飄舞。
雙方聚氣隻在瞬息間,功行圓滿,便是極招相對,趙檜雙掌並推,沛然掌套宣泄而出,崔蝶玉手運化,儘接掌勢,火蝶真氣驅散趙檜掌力,化整為零。
趙檜招式用老,掌勢頓減,火蝶飄舞後式應運而生,隻見漫天蝴蝶翩翩起舞,以崔蝶為中心向四方散開,將趙檜團團圍住。
趙檜心神一斂,他清楚得很這些看起來美麗的蝴蝶可是崔蝶真氣化成,若真被粘上一個,那麼蝶影之中的火氣便會爆發,這麼數不清的蝴蝶若真的全部炸開,就算是銅皮鐵骨也得殘廢七分。
趙檜心念急轉,火光電石間便思索出了破招之法,隻見他膝蓋一曲,全身氣息頓時一斂,在一瞬間他毫無生機,火蝶乃是真氣幻化,專門朝活人身上飛去,而趙檜這麼一著卻叫這漫天火蝶失去了目標,停在了半空。
倏然,趙檜真元迸發,蓬勃內勁見縫插針,趁著火蝶停頓的一瞬間,強行破招,漫天蝶影頓化虛無。
解除火氣入體的威脅,趙檜順勢躍起,居高臨下猛地一腳朝崔蝶踢去。
這一腳乃是趙家的另一絕學——驚神腿,隻看腳法淩厲迅猛,再借著高度威力更為迅猛。
崔蝶立即祭起火雲掌,雙手並招封住對方腳法。
隻聽氣流崩碎,絳衣倩影竟是力弱三分,被對手一腳踢開掌勢,震得接連後退。
崔蝶雖然武功不俗,但趙檜明顯比她多了幾十年的內功修為,故硬碰硬的對招,高下立判。
趙檜得勢不饒人,閃電彈起,驚神腿連環提出,猶如連珠炮弩。
戰況不利,崔蝶當下變招,退烈火,生寒冰,掌心泛起寒氣,她那修長細嫩的手掌染上這麼一層冰晶,顯得更為晶瑩剔透,惹人憐惜,恨不得握在掌中儘心嗬護。
崔蝶撮指成刀,玄冰化刃,正是玄冰刀,冰寒刀氣朝著趙檜腳踝切去,寒氣襲來,趙檜隻覺得雙足一陣刺骨冰涼,仿佛兩條腿的血液都已經凝固了一般,於是再提兩分內元,踢出一招「白駒過隙」,這一招講究死裡求活,覓敵空隙,一招必殺,隻看他腳如行雲流水,身若駿馬奔騰,掌腿交擊,崔蝶的玄冰刀尚未完全斬出就被踢碎。
崔蝶雙掌隻感一陣氣凝,險些就被踢斷掌骨,白皙的臉頰湧起一抹病態的嫣紅,秀發微亂,狼狽之餘格外惹人憐惜。
趙檜也驚豔其麗色,心中隱隱生出一絲不舍:「如此美人,若這般喪命豈不可惜?」
於是叫道:「小丫頭,你若就此罷手,老夫破例可饒你一命!」
崔蝶呸道:「少在那兒假惺惺,今日不是我崔蝶死,便是你趙老兒入棺材!」趙檜怒喝道:「大膽賤婢,不識好歹,老夫定不輕饒!」
話音未落,趙檜再出驚神腿另一絕招——天馬行空,身子挪移晃動,朝著崔蝶的喉嚨、胸口、丹田連環出腳,腿似無影而發,勁若弩炮,迅如電光,隻要崔蝶被踢中一腳絕對會當場香息玉損。
對方腿招淩厲,崔蝶掌法也不含糊,雖根基不及,但要穩固防守還是綽綽有餘,隻看她絳衣飄飄,雙掌如飛絮而動,眨眼間便擊出上百掌,烈火掌勁相互呼應,鑄造成盾,擋住趙檜重腳,這一招便是火雲掌中的防守絕式——火海鐵桶。
這一招名副其實的是銅牆鐵壁,任由趙檜如何狂轟濫炸,崔蝶就是分毫不讓,絲發無損,守得滴水不漏。
趙檜畢竟經驗老道,見腿功難以奏響,立即變招,再次施展驚天掌,其掌勢綿柔刁鑽,先抵消崔蝶的火勁,再左右上下挪移搬運,化去崔蝶的鐵桶防線,隨即並掌為指,對著崔蝶喉嚨狠狠戳去,這一招也是凶狠毒辣,一旦擊中便是立即斃命的下場。
崔蝶端的是了不得,就在指尖距離自己喉嚨還有半寸的時候,柔美的腰身朝下一沉,肥美的腿股向兩側分開,正是一個初學武藝之人必須修煉的一字馬,雖是最基本的武功架勢,但卻巧妙地避開了奪命殺招。
隨即崔蝶玉指握拳,從下而上直擊趙檜丹田。
趙檜大吃一驚,但他出招過於猛烈,想要躲閃已經是不可能了,唯有凝聚全身功力希望可以承受住崔蝶這一拳,誰料崔蝶隻是虛晃一招,拳並未擊實,而是雙腿交疊,使了個掃堂腿狠攻趙檜下盤。
趙檜猝不及防被崔蝶狠狠掃中腳踝,身子頓時失衡,崔蝶連消帶打,玉足朝上一伸,就像踢蹴鞠一般將趙檜狠狠地踹了出去。
隻聽噗通一聲,趙檜被摔了個四腳朝天,而他這狼狽姿態也叫眾人哄笑不已。
「賤人,這是你自找的!」
趙檜火冒三丈,氣得老臉都憋成了豬肝色,不顧傷勢強提內元,猛地將功體逼上極限,三尺方圓氣流倏然倒卷逆行,威勢不凡。
崔蝶玉容寒霜,柳眉倒豎,星眸冷視,默默地凝聚真氣,與趙檜的駭人氣勢不同,她給人一種深沉如水的感覺,毫無情緒波動,冷靜得叫人害怕。
趙檜大喝一聲,施展驚天掌,猛地一招拍向崔蝶,掌勢磅礴無匹,崔蝶舉手接招,但卻難抵其威,甫一接招便被震得口吐朱紅,連退數步。
趙檜得勢不饒人,繼續強招進逼,連環出掌,層層疊疊的掌印朝著崔蝶撞去。
崔蝶使出火雲掌與他鬥起了掌法,掌掌相對,震懾四方,兩人的真氣相互交纏撞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趙檜招行絕殺,人若瘋虎,不取絳衣性命誓不罷休,但崔蝶式走方寸,謹守門戶,素手輕揚力拒虎狼,叫趙檜難越雷池。
招式上的抗衡,但根基的差距卻隨著戰局的進展而漸漸明顯,崔蝶在接了趙檜一百多掌後,隻覺得雙臂已經開始酸麻刺痛,胸口也是憋悶難受,血氣更是一陣淩亂,腳步身法也不複原本之輕靈。
趙檜身形一縱,淩空躍起,驚神腿一撮而就,使了一招「鬼神易辟」,隻見他雙足並攏,全身真氣彙聚足尖,並形成螺旋尖錐裝,朝著崔蝶命門踢去。
招未及,崔蝶發髻已經被銳勁吹斷,三千青絲隨風而動,配上那張因受創而蒼白的花容,有股淒豔的嫵媚。
心知已到生死關頭,崔蝶嬌叱一聲,冰火真元相輔相融,逼上自身極限,雙掌交疊化出一團剛柔並濟的氣團,平平推出迎上「鬼神易辟」。
極招再對,掀起驚天巨浪,煙塵飛灑間唯見一抹淒紅,竟是絳衣蒙塵,玉蝶飲恨。
趙檜數十年的內力儘數彙成一招,崔蝶雖有過人技藝,但任難敵對手雄力,被震碎冰火氣團,氣脈更遭對手真氣重創,嬌軀搖搖欲墜,櫻唇一張,嘩啦地又吐一口鮮血。
趙檜雖占儘上風,但也不好受,臟腑被冰火之氣交疊肆虐,仿佛都快扭成一團,但為鏟除後患,不顧內傷,再提元功,腿法再起,使了一招「雙龍戲珠」,兩條力腿猶如剪刀一般左右夾擊崔蝶,足尖恰好對準崔蝶太陽穴,這一腳下去誓要將這絳衣美婦的螓首踢成粉碎。
火光電石間,崔蝶慘白的朱唇竟勾出了一絲得意的冷笑,看得趙檜不禁一陣膽寒,但招式已出那容收回 ,唯有奮力誅殺對手。
崔蝶左掌化烈火,右手凝寒冰,火雲掌和玄冰刀分彆擊出,這兩大極端的招式再次完美融合,隻看崔蝶左右開弓,將雙龍戲珠的兩腿硬生生截住,隨即雙掌合十,宛如一口大刀般地順勢向前斬去,趙檜這雙龍不成合圍之勢,那便是中路打開,命根暴露,正好落入崔蝶的掌刀範圍。
冰火合擊不偏不倚正中趙檜襠部,隻聞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響起,趙檜捂住腿心倒地打滾,本是紅光滿麵的臉龐此刻慘白暗淡,光潤的肌膚皺紋滿布,仿佛蒼老了幾十年,兩眼翻白,哇哇呻吟,眼淚鼻涕流了滿地。
崔蝶抹去嘴角血跡,冷笑道:「當日你派人打碎韓家牌匾,今日我便廢你半身,叫你知曉什麼是天理循環屢報不爽!」
趙檜痛得三魂不見七魄,嗚嗚地道:「賤人,你給老夫記著……總有一天,我一定要將你滿門滅絕……」
崔蝶冷眼怒揚,哼道:「隻怕你沒那麼一天!」
說罷掌風一掃,直接切斷趙檜喉嚨,這趙家太爺嗚呼一聲便就此斷氣,鮮血從脖子湧出流了一地。
趙檜原本已經斷了命根,成了廢人,但崔蝶依舊不肯留情,直接下手取其性命,有些人看來這般做法實在不妥,可是兩人事先已經立了生死狀,外人也無從乾涉,再加上這兩家的血仇為鋪墊,崔蝶這種做法也不算殘忍,畢竟這世仇死敵間不必講什麼武林道義,逮到機會便要將仇人往死裡整,絕不可讓對手有翻身的機會,這也是江湖上一種不成文的規矩。
「既然勝負已分,那韓趙兩家的仇怨便到此為止,希望雙方都遵守事先的約定,莫要再起兵戈刀鋒!」
於秀婷把握時機開口說話,除了給趙家子弟提個醒外還帶著幾分威脅,免得這些群情激奮的人頭腦發熱地要找崔蝶麻煩。
靳紫衣也趁機說道:「於穀主言之有理,既然韓趙兩家恩怨已了,那雙方便不要再苦苦糾纏了,正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不如就此罷手!」
於秀婷暗笑一聲,心忖道:「這儒生還真夠陰險,看到趙檜這般屈辱地戰死,便趁機落井下石,十有八九是想借機侵吞趙家的勢力。」
就在於秀婷思索該如何防止靳紫衣利用趙家壯大自身之時,卻聽靳紫衣口出驚人之語:「既然已有韓趙兩家比武斷恩仇的先例,不妨劍仙也同元鼎真人解去當日的一些不愉快吧!」
他這話明顯便是要推於秀婷去跟元鼎真人火拚,趁機扳回 一城,以報於秀婷助崔蝶來對付趙檜之仇,不但可以坐山觀虎鬥,也可暗中買個人情給趙家,為日後掌控趙家基業鋪就道路。
元鼎真人本來就像一洗前恥,聽到此話當即順水推舟,說道:「靳院主所言甚是,不知於穀主可願給貧道這個機會?」
靳紫衣哈哈笑道:「這是當然了,於穀主心懷武林公義,既然能為韓趙兩家的血仇出一份力,想必不會拒絕道長之誠意!」
兩人一搭一合,一個問,一個答,更將聯係方才於秀婷出麵力挺崔蝶的事,還扣上一個所謂的武林公義高帽,便是要逼於秀婷下場挑戰身負正陽之氣的元鼎真人!於秀婷朱唇含笑,星眸如水,姿態淡雅平和,毫無慌亂之象,倏然檀口傾吐一股蘭息香風,說道:「誠如兩位所言,天劍穀便與元鼎真人了卻昔時那段不快吧!」
聽到於秀婷應承,靳紫衣卻感到一陣不安,仿佛是被人算計了一把,因為於秀婷這話說得極為隱晦,她僅僅提及這天劍穀,而未提自身……就在靳紫衣還在思索這話中深意時,卻聞雄壯高昂的聲音響起:「嶽母大人,此陣讓小婿來吧!」隻見龍輝踏著沉穩步伐昂首走出,元鼎真人和靳紫衣臉色同時一沉。
靳紫衣哼道:「龍將軍,這其中乃是元鼎真人和於穀主的個人恩怨,你這般插手未免太過唐突了!」
龍輝冷笑道:「一個女婿半個兒,我這個半子替丈母娘擔下紛爭,略儘孝心有何不可?」
龍輝一開口便提了個孝心,靳紫衣當即不宜再度接口,因為方才他剛被於秀婷以「知恩圖報」的儒家道義反駁了一把,若他一開口,恐怕又被人用孝道之說嘲諷一通。
於秀婷微笑道:「好孩子,那為娘便玉全你的孝心,你便替我向元鼎真人好好賠禮吧!」
於秀婷雖有武人傲骨,但卻不是傻子,明知元鼎真人借著正陽之氣增進修為也去硬碰硬,既然龍輝有陰陽轉化之絕學,那便由他應對這個老道,畢竟當初在酆都血戰之時,也就隻有龍輝能夠不靠外力抵禦環境的劣勢。
當初自己也曾敗給龍輝,元鼎真人見到仇人,心中戰意不減反增,正陽之火越燒越旺,隨時準備焚毀這乳臭未乾的混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