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羽緩緩走來,望著那個渾身沾滿汙泥血跡的少女,心裡不免暗歎一聲,生出幾分憐惜。
「白將軍,方才多謝相救!」
王公公躬身行禮道。
白翎羽回 了幾句客氣話,目光凝視著皇甫瑤,隻見這少女纖弱的身子還在簌簌發抖,便柔聲問道:「郡主玉體安康?」
皇甫瑤深吸了一口氣,儘力控製內心的後怕,朝白翎羽行了個禮,說道:「多,多謝將軍救命之恩,本郡主一切安好。」
她話音雖還帶著幾分驚恐和慌亂,但皇家禮儀卻做得十分到位,倒頗有幾分天嬌貴女的風姿。
險些一命嗚呼,如今還能壓住後怕,這丫頭也算是了得……白翎羽暗自讚歎,她雖貴為公主,但在軍營長大,最反感的就是那些哭哭啼啼的嬌小姐,如今皇甫瑤的表現令她不免對這個堂妹有了幾分好感。
皇甫瑤稍作鎮靜,開口問道:「白將軍深夜前來,不知有何要事?」
「小丫頭倒也精明,一眼便瞧出我有事詳詢。」
白翎羽暗笑一聲,拱手道:「回 郡主,如今臨夏山已經被玄甲魔兵封住,若想突圍逃生唯有依仗軍方之力。」
皇甫瑤愣道:「靈州已無駐軍,若從其他州郡調兵恐怕來不及,這一來一回 ,恐怕我們已經失陷了。」
這丫頭對軍國大事倒也十分清楚,不想她那個醉生夢死的父親,白翎羽對皇甫瑤又多了幾分改觀,語氣也少了幾分輕蔑,說道:「郡主有所不知,晉王殿下帶來的八萬大軍便是現成的軍力。」
這時王公公說道:「白將軍,請恕雜家多言,這魔兵可以封山圍城,恐怕早就把這八萬大軍給收拾了,又如何與敵軍抗衡?」
白翎羽笑道:「魔兵隻有九千之數,雖是以一當十擊潰八萬大軍,但畢竟這支大軍數量也遠在魔兵數量之上,要將支大軍完全剿滅是不可能的,隻要能將殘兵收攏,那便可再與魔兵一戰。」
王公公點頭道:「白將軍說的有理,不知將軍有何事托付雜家?」
白翎羽道:「白某畢竟不是這支大軍的直屬將領,而且此刻也無兵部調兵令……」
皇甫瑤忽然道:「據大恒軍令,危急時刻,軍銜高者可有調兵權,如今晉王殿下生死未卜,此處以將軍軍銜最高,這調兵之時合情合理,有何難為。」
白翎羽對她又多了幾分喜愛,點頭道:「多謝郡主提醒,白某雖問心無愧,但怕被他人誤傷,在我頭上扣一頂興兵作亂的帽子,到時候在下可要提著腦袋走路了!」
皇甫瑤見她說得有趣,不免噗嗤一笑,一掃滿臉恐懼,宛如春花吐蕊,秋水驚鴻,便是白翎羽也不禁暗讚其麗色過人。
皇甫瑤正容道:「白將軍為國為民,本郡主豈容小人玷汙你一片丹心,此事交我了,由我作保,諒那些小人也不敢多言!」
白翎羽暗忖道:「這丫頭倒也仗義,隻不過你這般攬事上身,夏王府恐怕難以置身事外了。」
抬眼望去,隻見皇甫瑤美眸中略帶幾分顧忌,想必是在替她這番言論擔憂,畢竟夏王半生低調,她身為夏王郡主卻要打破父親多年經營的保身之局,日後也不知會不會召來禍端,不過這一絲顧忌也僅僅是一閃而過,那雙美眸很快便恢複清明,竟是義無反顧之色。
白翎羽暗忖道:「小丫頭一心想做個俠女,可惜身份限製,無從闖蕩江湖,但她如今這份心意,比起那些武林中那些偽君子也不知強了多少倍。」
這時王公公開口道:「白將軍儘管放心,雜家替你作證,回 京之後定然如實稟告皇上。而且將軍若不嫌棄雜家武功低微,吾願隨將軍一並突圍,助將軍收攏殘兵!」
白翎羽心知這個太監乃皇甫武吉之心腹,若由他作證和幫助,後續事情便輕鬆許多,此等強援豈能拒之門外,於是點頭答謝並答應下來。
臨走之前,王公公朝淨塵走去,行禮道:「聽聞道長玄學通天,雜家想請道長替此行問個吉凶。」
淨塵頷首點頭道:「公公客氣了,貧道這便問上一卦。」
說罷便從懷中掏出龜甲和銅錢,口誦法訣,搖晃龜甲,銅錢在裡邊叮叮當當的響個不停,倏然淨塵龜甲傾斜,銅錢落地。
白翎羽望著淨塵卜卦之神情,暗忖道:「殘兵中可能有元鼎的門徒,未免激化他們的矛盾,淨塵道長他們隻能按兵不動,若不然有這三教先天相助,這區區玄甲魔兵何足道哉!」
淨塵用手指撥弄了一下銅錢,笑道:「刀兵藏生機,此行定當順利!」
王公公嗬嗬一笑,心情稍微鎮靜。
一旁的宗逸逍問道:「不如讓宗某門下弟子與二位同行吧,也好有個照應。」白翎羽道:「閣主好意心領了,此番旨在與暗中突圍,聯絡大軍,所以人多反而不便,我與王公公同行便可。」
「那便預祝二位馬到功成。」
送走兩人後,宗逸逍見淨塵眉頭輕蹙,不禁問道:「白毛道,你露出如此愁容,莫非他們前行之路暗藏殺機?」
淨塵搖頭道:「非也,隻是這個卦象似乎有還有另一層深意,吉凶交替,卻有是憂喜參半。」
宗逸逍道:「有話直說,彆一驚一乍的!」
淨塵歎道:「白將軍此行並無凶兆,隻是其身邊親朋好友會有所危險,而且這個受害之人很有可能是嬰童。」
宗逸逍道:「嬰孩代表無限生機,乃喜慶也,為何會有大凶之兆。」
淨塵蹙眉道:「此卦象明有‘亢龍有悔’,暗有‘鴻漸於陸’,外有‘飛龍在天’,內有‘突如其來’。亢龍有悔本是過於充盈,而鴻漸於陸便是凶兆,兩卦明暗交替,便是指凶兆由於過於旺盛而產生!飛龍在天本是大吉之象,利見大人,這個卦象在外,所以這個大人亦可直接指孩童的父母,而突如其來為焚如,死如,棄如。在此可解為凶相也。這四大卦象明暗內外結合,其完整意思便是此嬰兒父母為大氣運之人,福緣深厚,一切厄運皆可迎刃而解,正因為他們氣運過強,遭到老天妒忌,便將厄運將至其嬰兒身上,所以這個孩子恐怕要胎死腹中了!」
宗逸逍打了個哈哈道:「子曰,怪力亂神,你這白毛就會唬人!」
淨塵也不反駁,歎道:「宗兄,這孩子不但福緣淺,而且還來得怪異,堪稱怪胎。卦中暗藏著巽風之象,便是指這個孩子像風一樣,來得快,去得也快……」青衫翠裙,朱唇雪靨,妖嬈絕色。
龍輝望著眼前這武功、智謀、容貌皆可與洛清妍一爭高下的女子,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警惕,雙眼緊視,不敢怠慢。
鷺眀鸞依舊巧笑嫣然,輕抬素手,理了理幾根貼在桃腮上,被夜風微微吹亂的秀發,儀態灑瀟而又嫵媚。
洛清妍是清麗之中暗藏一股妖嬈的婉媚,將精純端雅與妖嬈嫵媚這兩種矛盾的氣質結合起來,叫人難以抵禦和抗拒,猶如酥嫩熟潤的玫瑰,而鷺眀鸞則更多的是豔麗中帶著危機野媚,誘人之餘卻暗藏危險,更像一朵妖豔的罌粟毒花。
「龍將軍,妾身敬你是個英雄人物,但卻不想到你是如此死腦筋。」
鷺眀鸞幽幽歎道,「竟然心甘情願地被人人再三利用!」
龍輝哼道:「挑撥離間的事情便不要再說了,省口氣暖胃吧!」
鷺眀鸞咯咯嬌笑道:「現在可是夏天哩,熱得逼人,再暖胃還不把人憋死嗎?」
這話雖有幾分耍賴撒,但卻不影響其風姿,反倒是這幾份無賴的痞子氣使得她多了幾分少女的嬌俏。
明明是跟洛姐姐一個時代的人,竟然還有少女般嬌膩氣質,當真妖孽!龍輝暗罵一聲,想到這裡腦海中再度浮現洛清妍之容貌:「若洛姐姐……不!妖後娘娘摘掉金鳳簪和那幾件首飾,弄個秀發披肩,絲帶係發,再穿個對襟白衣,素色襦裙……根本不像冰兒的娘親,反倒是像姐姐。」
其實洛清妍駐顏有術,便是年近四十依舊豔麗如昔,隻是平日為了維持妖凰氣度,才盛裝打扮,給人一種威嚴的感覺,若也想楚婉冰那般不著鉛華,恐怕外人還以為她不過二十歲。
如今這個鷺眀鸞竟也有這般的麗色,叫龍輝不得不暗讚妖族女子當真是受上天之恩寵,偌大一個部族,隨便找一個都能與皇宮大內的貴妃才人相媲美。
好不容易壓住那些不必要的思緒,龍輝故意裝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冷哼一聲搬弄是非,拂袖便走。
鷺眀鸞輕笑道:「既然龍將軍認為妾身是在搬弄是非,挑撥離間,那想必心念堅定了!」
龍輝冷然道:「既然你知道,何必絮言!」
鷺眀鸞朱唇輕揚,淡淡道:「既然心念堅定,便不會受外界影響,那又何懼我一婦道人家的口舌呢!」
以彼之矛攻己之盾,她看似閒聊的語氣中,藏匿著尖銳的機鋒,叫人難以反駁。
饒自己是在演戲,龍輝也是覺得一陣氣結,暗忖道:「好厲害的辯才,難怪可同妖後爭鬥多年而不倒。」
壓下心中感慨,龍輝沉聲道:「好,龍某便要瞧瞧你是如何說道!」
鷺眀鸞美目凝在龍輝臉上,過了半響,檀口吐言:「從你見到洛清妍的那一刻開始,她便在利用你,五年前,她利用你破解天羅陣,當你同她那丫頭成婚後,她便不著痕跡地壓榨你的利用價值,先讓你與皇甫武吉周旋,再利用你來對付昊天教、征討煞域,而到了臨夏山,我那師姐為了引我出來,更不惜一劍刺穿你的胸口!」
龍輝裝出極為憤怒的樣子,額頭青筋隱現,喝道:「夠了,給我閉嘴!」
鷺眀鸞掩唇一笑,繼續說道:「剛不久,她讓你做誘餌,引三教元老入甕,之後更是枉顧你之安危,用煉神火炮轟擊武尊廟!」
「叫你閉嘴,沒聽到嗎!」
龍輝暴跳如雷,揮掌劈向鷺眀鸞,但有意收斂五分勁力,裝出被火炮炸傷的模樣。
鷺眀鸞蓮足一點,嬌軀輕巧地避開厲掌,嘖嘖冷笑道:「這點力氣連小貓都打不死,更彆說殺人了,煉神火炮的滋味如何?」
龍輝掌力再吐三分,厲風橫掃八方,暗忖道:「繼續挑撥吧,我現在就裝出火冒三丈的樣子,裝瘋賣傻,最好能趁機殺了你這毒婦,省得日後煩心!」
龍輝心中殺機暗藏,卻又要裝出身負內傷的樣子,所以掌力難以施為,鷺眀鸞青衫飄舞,巧妙躲避勁風厲掌,姿態優雅,遊刃有餘。
過了數個回 合,鷺眀鸞妖瞳倏張,魅惑光芒一閃而過,正是玄媚奪神術。
龍輝隻覺一陣氣凝,趕緊施展枯木禪法抵禦,龍輝也僅僅學到了半桶水,心念入虛空,雖可抵禦妖術奪神,但也失去了主動進攻的先機,除非鷺眀鸞出招攻擊他,若不然龍輝這個「行屍走肉」的狀態是無法對鷺眀鸞造成傷害的。
鷺眀鸞收回 奪神術,嘻嘻笑道:「上回 還以為妾身的絕招失靈了,原來是將軍學會了龜縮之法,叫人家無從下手。不過烏龜縮頭後,也僅僅能夠自保,是傷不了人的!」
龍輝感到威脅已除,便散去枯木禪法,兩眼緊緊盯住她,氣氛一片凝重。
「哎呀,龍將軍彆老板著臉,怪嚇人的!」
鷺眀鸞展顏輕笑,瞬間便是氣氛緩解,媚眼滴溜溜一轉,說道,「忠言逆耳利於行,龍將軍,妾身敬你是個英雄,才跟你說這些的,希望將軍能早日醒悟,莫要再給人當槍使了。」
擰轉纖腰,鷺眀鸞舉步若離,竟將背心命門暴露給了龍輝。
龍輝心口一緊,這乃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若此時出手有很大機會可取鷺眀鸞之性命,但心裡卻是湧起一片疑雲:「以這妖女謹慎狡猾的性子怎會這般大方地將背門讓給我,難道又是什麼試探之計。」
龍輝本想放棄這個殺敵機會,忽然腦海靈光一現:「試探,這妖女將背門賣給我,是要試探方才她那番話有沒有起了作用……」
鷺眀鸞這種看似不經意的小動作藏著無數深意,就像是皇甫武吉那般,一個眼神,一句話,皆暗含難以測度的帝皇心術,而鷺眀鸞這個轉身也有其難以度量的心計。
龍輝感到一個頭兩個大,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是出手,還是裝作不知,他心知下一步的反應十分重要,一個不慎便會全功儘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