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嘟嘴嗔道:「沒用鬼,就知道偷襲耍詐!」
龍輝奇道:「瀟瀟,你說誰呢!」
瀟瀟道:「就是我妹妹呀,那丫頭武功不行,鬼點子就忒多。對了,她剛才有沒有說我的壞話?」
「瀟瀟,你又淘氣了,給我回 屋麵壁思過!」
冷灩的訓斥聲響起,瀟瀟頓時沒了脾氣,乖乖地哦了一聲,委屈地低著小腦袋走了出去。
龍輝見她生悶氣的樣子頗為可愛,便叫道:「瀟瀟,彆生氣了,等你麵壁完,我陪你釣鯊魚玩耍!」
瀟瀟頓時來了精神,眉開眼笑道:「好好,咱們說好了,反悔的是小狗!」
「瀟瀟這妮子大多數時間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做事沒規沒距,有時候頗為氣人,想不到你跟她倒玩得合眼。」
鷺眀鸞溫溫地笑著,她著了一身深蘭色長裙,裙裾上繡點點梅花,用一條玉色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烏黑的秀發綰成如意髻,插了雀翎白玉簪.,綴下細細的銀絲串珠流蘇.邁著蓮步朝這邊走來。
眼見鷺眀鸞此番柔美姿態,龍輝不禁讚道:「我莫不是眼花了,怎麼看到畫中仙子走了出來。」
女為悅己容,鷺眀鸞俏臉一暈,咬唇輕笑道:「壞東西,就知道油嘴滑舌!」說著便帶龍輝走到水池中心的亭子,指著池中暢遊的群鯊,說道:「龍輝,這些鯊魚都是裴家用來做血鯊翅的,所以你莫要見怪。」
龍輝挨著她坐下,聞著幽幽清香,說道:「我也知道這道菜,但沒有嘗過。」鷺眀鸞笑道:「這還不簡單,我便命人去準備。」
龍輝擺手道:「明鸞,不用了,我心裡有些話想問你。」
鷺眀鸞淡淡輕笑道:「有什麼話邊說吧,扭扭捏捏忒不痛快。」
龍輝蹙眉道:「方才我發現瀟瀟忽然變了一個人,那是極為邪魅狠毒,與她往日性子大為不同,這時為何?」
鷺眀鸞歎道:「瀟瀟身負多重妖血,雖然天賦異人,年紀輕輕就練就了一身好功夫,可是卻留下了後遺症。除了走火入魔的風險外,還出現了人格分裂,你剛才看到的那個便是瀟瀟的一個副人格,狡猾毒辣,詭計百出,但這個副人格出現後,瀟瀟的功力就會大減,一旦拿不下敵人,主人格又會出現。這兩個人格相互不買賬,誰都要爭做姐姐,也就有了你方才瞧見的那一幕。」
龍輝吃了一驚,奇道:「瀟瀟的多重妖血是如何得來的?」
鷺眀鸞道:「是傳至她父親,漣無央!」
「瀟瀟是漣漪的妹妹?」
龍輝抽了口冷氣,說道,「但漣家已經被滅門,瀟瀟又是從何而來?」
鷺眀鸞歎了口氣,款款道出當年之事。
從懸崖墜下,鷺眀鸞隻感到四周寒風凜冽,猶如尖刀割肉,痛楚難擋,丹田內是空空如也,提不起半分真氣,更無論可以變化鸞雀妖相展翅高飛。
就在她等死之際,忽然一道人影從半空掠過,將她抱在懷裡,隨即妖氣湧出,化作傲鳥形象,羽翼撲動,將鷺眀鸞救了下來。
降下崖底,鷺眀鸞看清救命之人竟是師姐尹飛燕。
鷺眀鸞兩眼湧出淚水,哭道:「師姐,莫不是我們姐妹黃泉相見?」
尹飛燕柔聲道:「傻妹妹,你摸摸自己心口,瞧瞧是不是還有心跳?」
鷺眀鸞試了試,顫聲道:「我沒死,我真的沒死!」
尹飛燕笑道:「好端端的說什麼死死活活的,明鸞,是不是你也被無央打了下來?」
鷺眀鸞神色一暗,搖頭道:「不是的,師姐,我殺了無央……」
尹飛燕嬌軀一顫,臉龐霎時全無血色,淚珠滾滾淌下。
鷺眀鸞心如刀絞,泣聲道:「師姐,是我不好,你殺了我吧!」
尹飛燕抹去眼淚,搖頭歎道:「明鸞,師姐沒恨你。當時無央已經失控,你也是自保而已。這一切都不過是命……」
姐妹兩又唏噓了一陣,鷺眀鸞忽然問道:「師姐,你墜崖後是如何保住性命的?」
尹飛燕道:「當日我被無央打暈,失去知覺,使不出傲鳥妖相,原本應該摔死的,可是天不亡我,被山崖處的一顆孤鬆掛住,這才保住一命。」
就在此時,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響起,將兩人的思緒打斷。
鷺眀鸞尋聲望去,隻見不遠處躺在一個小小的嬰兒,全身被破布包裹。
鷺眀鸞不禁一愣,尹飛燕道:「當日墜崖,我身子受創,已經動了胎氣,之後便產下這孩子。」
鷺眀鸞仔細一看,發覺尹飛燕麵容慘白,秀發淩亂,衣衫破舊,然而原本彭隆的小腹已是平坦,裙底沾上斑斑血跡。
「師姐,既然你們母子平安,那便是可喜可賀的事!」
鷺眀鸞拉著尹飛燕的玉手說道,「為何還苦著臉。」
尹飛燕擠出一絲苦笑,把孩子抱了起來,塞給鷺眀鸞,說道:「師妹,你且試著感覺一下這孩子的氣息。」
鷺眀鸞依言照辦,竟發覺這嬰兒體內蘊含著多種妖氣,與漣無央頗為相似。
「這孩子也是身負多重妖血?」
鷺眀鸞大吃一驚,想起漣無央那發狂的姿態,她此刻還心有餘悸。
尹飛燕垂目道:「無央在凝練妖相時曾與我同房,之後我便懷孕了,誰曉得這多重妖血竟傳承下來。」
鷺眀鸞急忙問道:「那麼這孩子可有什麼不妥?」
尹飛燕蹙眉道:「妖血融合極為凶險,就連無央身負多年修為,也難以控製,更彆提這個孩子。再加上我是早產。所以這孩子先天不足,五臟六腑精氣已經耗竭,恐怕活不了多久……」
鷺眀鸞急忙試探嬰兒脈相,卻意外地發現懷中孩兒氣息旺盛,生機勃勃,並不像尹飛燕說得那麼糟糕。
尹飛燕笑了笑,歎道:「我將畢生修為化作精氣輸給了孩子,補全了她衰竭的精氣。」
鷺眀鸞臉色大變,趕緊去探查師姐脈息,這一探查,使得她眼淚再度落下——師姐氣息已經到了衰竭邊緣,再加上方才施展妖相就自己,加速生機流失,恐怕活不過三天。
尹飛燕拉著鷺眀鸞的手,安慰道:「妹妹,不要傷心了!姐姐原本隻是想替孩子吊住一口氣,等族人下來相救,可是我也知道等族人下來後,我早就撒手西歸了,而這孩子便是孤苦伶仃,她有這麼小,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救援的那一刻,如今妹妹下來,姐姐就放心了,可以說是死得無怨無悔,你應該替姐姐高興才是呀!」
麵對師姐的灑脫和從容,鷺眀鸞不忍再讓師姐傷心,便把淚水吞了回 去。
尹飛燕氣力衰竭,站了一會便覺得困倦,於是鷺眀鸞便扶她坐下。
尹飛燕拉了拉裙角,柔聲問道:「明鸞,你又是怎麼下來的?」
鷺眀鸞暗忖道:「師姐已是命不久矣,我若把真相告知,定會讓師姐走得不安心。」
想到這裡,鷺眀鸞也就隨口敷衍幾句道:「此事說來話長,姐姐你先歇息吧,等你精神好點我再說與你聽。」
尹飛燕救下鷺眀鸞已經到了極限,心力交疲,眯著眼睛就睡著了。
尹飛燕每日都是昏昏沉沉地睡覺,偶爾醒過來也是抱著女兒說話,對於鷺眀鸞墜崖之事並未繼續詢問,到了第三日,尹飛燕便在昏睡中去世。
鷺眀鸞含淚將她的屍骨掩埋,抱著女嬰悄悄潛出懸崖,逃出傀山。
鷺眀鸞走出傀山,進入大漠,懷抱女嬰,望著茫茫草原,心中一片茫然——天地雖大,何處安家?鷺眀鸞暗自神傷了許久,待心情平靜下來,就抱著女嬰進入鐵壁關,守關將士見她一個婦道人家,又是抱著孩子,便沒做為難,一路放行,讓她通暢無阻地進入中原。
嬰兒無法咀嚼食物,鷺眀鸞又沒有生育,也沒奶水喂養,於是一路上便挨家挨戶地去尋找乳娘。
到了荒無人煙之地,她便抓來母獸,將其四肢綁住供孩子吃奶。
這孩子吃遍百家奶水,長得極為健康,肌膚白裡透紅,一雙眼睛靈動可愛,鷺眀鸞也倍感欣慰。
到了神州大地,鷺眀鸞在高順洲附近尋了一個幽靜的山林,獨自撫養孩子,並替其取名為瀟瀟。
瀟瀟懂事後,鷺眀鸞便傳授她妖族神通,以此壓製躁動的妖血,瀟瀟天賦異稟,過目不忘,學什麼都快,可是腦子卻有些不靈光,時而精明時而傻憨,時而天真浪漫,時而滿腹心機,但無論是那個人格,都對鷺眀鸞言聽計從,免去了不少麻煩。
瀟瀟五歲生辰那一天,鷺眀鸞便到市集置辦些貨物,準備給瀟瀟慶生。
走了十多裡路,高順洲城池便在前方不遠,鷺眀鸞忽然聽見前方傳來陣陣雜亂的腳步聲,她不欲惹事,就躲到道路一旁。
隻見一雙男女同騎一馬快速趕路,身後有十多名身著武士袍的男子策馬狂追,那男子生得唇紅麵白,劍眉星目,頭戴綸巾,透著幾分書香之氣,而坐在他身前的女子大約十五六歲,麵容秀麗,眉若遠山,膚若凝脂,活脫脫的美人胚子,鷺眀鸞覺得這個少女頗有幾分眼熟,但有記不起何時見過。
她不欲多管閒事,便靜悄悄地躲在道路旁,隻待追逐過去便入城給瀟瀟買些玩意,然而卻聽帶頭的騎士叫道:「湘音,快隨叔叔回 家,莫要再跟這小子廝混!」
少女叫道:「二叔,湘音心已有所屬,你便成全我們吧!」
帶頭騎士怒道:「胡鬨,你與裴大公子有婚約在身,怎能做出此等不知廉恥的事情,你不是要讓我們趙家蒙羞嗎?」
那書生男子說道:「趙二爺,小生與湘音是兩情相悅,還望二爺放我們一馬,我們日後定會將二爺名字刻上神位,每日供奉,感念大恩!」
趙二爺怒道:「住口,你這低賤的廚子,你何德何能配得上我家湘音!」
鷺眀鸞提起神來,再頓時醒悟過來,這少女分明就是當年有一麵之緣的趙湘音。
「趙夫人對我有恩,今日便幫她一把!」
想到這裡,鷺眀鸞暗起妖族神通,氣運拔山之勢,蓮足點地,一股沛然地氣朝著追兵衝去,將馬蹄震斷,眾騎士頓時跌了個人仰馬翻。
鷺眀鸞一個縱身,飛躍掠去,將兩人提在手裡,遠遁而去,趙家眾人等唯有乾瞪眼。
書生何時見過如此神技,驚駭的雙目圓瞪,趙湘音出身武林世家,倒也鎮靜得多,待鷺眀鸞將他們放下後,趙湘音施禮道:「小妹叩謝女俠搭救之恩。」
書生也過來行禮,鷺眀鸞微笑道:「趙姑娘,你娘親最近可好?」
趙湘音眼圈一紅,垂淚道:「娘親前年已經去世了……」
鷺眀鸞胸口仿佛受到重擊,長歎一聲道:「真是好人不長命!」
趙湘音抹淚問道:「女俠認得先母?」
鷺眀鸞點點頭道:「湘音姑娘,我確實認得令堂。而且我也認得你。」
趙湘音盯著鷺眀鸞看了片刻,驚喜叫道:「你……你是陸神醫!」
鷺眀鸞含笑點頭承認,趙湘音眼見故人,急忙跪倒拜謝。
鷺眀鸞將她扶起,詢問事情經過,趙湘音便將事情始末道來:「自從娘親去世後,二娘便要張羅著把我嫁於那裴家大公子,但我早與葛郎相愛,我便尋葛郎私奔,想找個安靜之好好生活,不再管那些豪門世家的瑣事,隻圖一個安逸平穩。」
那名書生上前行禮道:「小生葛明,家中在京師經營一個酒樓,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但也稱得上溫飽,自從那日湘音到我家酒樓用餐後,咱們就一見鐘情,私定終身,本想考上科舉,再向趙家提親。可是湘音家中逼迫甚急,小生無奈之下隻能與湘音私奔。」
鷺眀鸞笑道:「昔日趙夫人對我有恩,今日我怎能看她女兒受人欺負,此事我管定了。待會,我去替你們擋住追兵,你們就放心去作對歡喜鴛鴦吧。」
趙湘音愁眉道:「可是我家勢力遍布大江南北,湘音怕逃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
鷺眀鸞伸手在臉上一抹,立即變成了趙湘音的模樣,笑道:「這還不簡單,我便代你回 家。」
趙湘音和葛明目瞪口呆,靜靜地看著鷺眀鸞。
過了一陣子,趙湘音道:「陸神醫,可是湘音與那裴家大郎有婚約,神醫這樣代替湘音,豈不是要委屈自己……」
鷺眀鸞咯咯笑道:「湘音儘管放心,我的手段多著呢,保管整治得那個什麼狗屁裴大郎像隻貓兒那麼乖。」
趙湘音還是不放心,鷺眀鸞便虎著臉道:「你若在囉嗦,可就隻能跟你的葛郎勞燕分飛了!」
兩人情意綿綿,最後便聽從鷺眀鸞的決定,尋了個小道離開,從此隱居不出。
鷺眀鸞則變成趙湘音的模樣,臨走前又跟趙湘音換了身衣服,優哉遊哉地走了出去,迎上趕來的趙家追兵……聽到這裡,龍輝總算理清事情始末,卻聽鷺眀鸞又說道:「那個裴海峰脾氣剛烈,不懂變通,在宮裡當差難免會得罪人,我看他頗為爽朗,便不忍他日後丟了性命,於是便用奪神術改變他的性子。裴海峰雖然是個漢子,可是他那個老子卻不是東西,一直窺視兒媳婦的美貌,我也用奪神術迷惑了他,讓這蠢貨自以為享受豔福氣,實則是自己空想罷了,還得把裴家賠了給我做棋子!」
龍輝忽然想起了一些什麼,急忙問道:「那個葛明說家中是在京師經營酒樓,莫非就是……」
鷺眀鸞點了點頭,說道:「沒錯,便是飛絮酒樓!當年我因為葛明和湘音的緣故,暗中照料飛絮酒樓的佳人發現他們隻是明麵上的東主,實際上暗處還有一個真正的大老板。」
龍輝問道:「那麼葛明不就是昊天教的人了嗎?」
鷺眀鸞道:「非也,我查探過,葛明和家人都是清白人家,這酒樓也是暗處大老板交給他們經營的,恐怕這個大老板是想借葛家清白的家世來掩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