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追趕假韋陀,璃樓菩薩帶領水火二尊、四大明王日夜兼程,抵達寶蓮郡,此郡縣百姓吃齋信佛,十戶人家有九戶是佛門信徒,城內佛寺上百,有佛鄉之稱。
遠遠瞧見寶蓮郡城門,璃樓菩薩道:「當日吾詢問過了金陵的青雲塔僧人,佛源三法經記載了這麼一段話:‘古佛驚覺末法劫難,遂以千佛靈力凝練舍利,名喚渡劫佛元,藏於千山之地,保存佛脈生機。’假韋陀命人盜取這本佛源三法經必定是想尋出渡劫佛元的下落,我們需搶在他們之前,拿到舍利子!」
水尊者問道:「渡劫佛元有何特彆之處?」
璃樓菩薩道:「經書上描述了這麼一段話,賢劫禪滅,末法無佛,混沌重開,引渡如來。」
火尊者道:「此經文吾也聽說過,三法交替乃天運定則,末法之後便是新佛降世,以大功德重朔佛門教義,名曰如來。韋馱菩薩修煉的法身便是以此命名,希望能藉借負業大願力保存佛脈,但可惜被小人奪取。」
定品明王道:「如來既然是下一任功德大佛,那麼這聖體會不會就是承接渡劫舍利的關鍵呢?」
璃樓菩薩點頭道:「明王所言不無道理,吾也是有此懷疑,所以我們更應該搶先奪取舍利子,莫要讓小人捷足先登。」
寶樹明王道:「寶蓮郡內佛法昌盛,裡邊或許有更多關於渡劫佛元的記載,吾等不妨入城一觀。」
甫入寶蓮郡,便聞到濃濃的香火氣,叩鐘聲,經文聲絡繹不絕。
七人走在路上,百姓見到他們身著僧衣,紛紛向他們行佛禮,七人也相繼回 禮。
火尊者道:「璃樓菩薩,吾等是否先找個寺廟掛單,再尋假韋陀蹤跡?」
璃樓菩薩道:「偽佛勢力根深蒂固,也不知這些寺廟有多少他的眼線,吾等不可冒險,還是尋個客棧落腳吧。」
眾僧點頭稱是。
來到一家名為積善的客棧,眾僧便向掌櫃要客房,那掌櫃一見僧人便十分熱情:「諸位大師,請在大堂稍坐片刻,我馬上給你們準備上房。」
璃樓菩薩道:「施主,吾等盤纏恐怕不足居住上房,給我們一間普通的客房便可。」
掌櫃急忙說道:「大師這句話真是折煞小人了!我怎敢收取高僧的盤纏,如今的僧眾來到寶蓮郡都是到寺廟裡掛單,那會來住店。今天難得有這麼多大師光臨小店,這是小店的福分,還請諸位高僧安心住入上房,若是被人知道我讓幾名大師住在下房,我的店以後就不用做生意了。」
璃樓菩薩見退卻不了,便點頭同意,掌櫃立即命人騰出上房,然後又命人準備齋菜款待七僧。
席間,掌櫃親自作陪,隻見宴席上擺著十分精致的齋菜,有蜜汁烤玉米、豆油爆竹筍,還有許多他們叫不出名字的齋菜。
璃樓菩薩蹙眉道:「掌櫃的,出家人講究四大皆空,青菜豆腐即可,無需這般奢華。」
掌櫃臉色有些慌亂,急忙道:「大師莫怪,小店不擅長烹飪齋菜,我立即派人去請專門的齋菜廚師給諸位高僧做飯。」
火尊者道:「掌櫃,我們不是那個意思,吾等修行多年,也未見過此等精美齋菜,但過於貪圖口舌之福,唯恐耽誤修行,所以還請掌櫃不必這般客氣,青菜蘿卜等粗茶淡飯便可。」
水尊者也道:「此番盛情吾等銘感五內,但若施主再這般下去,恐怕貧僧也不敢在住貴店,唯有尋一間寺廟掛單了。」
掌櫃笑道:「廟裡的齋菜更加精美,大師是該去歇歇腳。」
璃樓菩薩聽出一些緣由,不禁奇道:「掌櫃此話當真?」
掌櫃笑道:「當然了,每家寺廟都有手藝精湛的廚師,所做之齋菜皆是精美可口佳肴。」
火尊者聽得怒火燒眉,心中暗罵道:「好一幫孽障,竟然學人吃喝享樂起來!」
說著便要出門教訓廟裡的僧人,璃樓菩薩瞧出他的心意,急忙伸手拉住他,繼續向掌櫃詢問道:「掌櫃,請這些廚師做菜豈不是要花很多錢?」
掌櫃道:「寶蓮郡信佛,這些廚師也是信徒,收費倒也不貴,再說了,廟裡的高僧資產何其多,就算從京師請百來個大廚也不是什麼難事。」
璃樓菩薩問道:「不知寺廟如何獲取這麼多的資產?」
掌櫃道:「香油錢,高僧做法事,寺廟租出去的田地,鋪麵……還有一些是善人捐贈的,哦,對了還有一些出售的佛家法器,特彆是最大的那家三乘寺,大概每兩個月出售一些法器,每次都能拍得上萬金銀。」
璃樓菩薩奇道:「佛家法器?施主可否說得再詳細些?」
掌櫃道:「十年前,城裡曾有鬼魅肆虐,家家戶戶都受到困擾,後來三乘寺祭出一枚法錐,替百姓鎮壓凶邪,這才恢複了平靜。可是過了不久,妖邪又來了,各大寺院的高僧們便同時出動,一起驅妖辟邪,可是高僧一離開,那些妖孽又開始作亂,後來寺廟便煉製一些法器給百姓們鎮邪,說來也神奇,將法器請進宅院後,就再無邪物作祟。」
眾僧不由一愣,這邪魔侵擾城鎮,按理來說當地寺廟應該早就向總壇彙報,可是他們卻毫不知情。
璃樓菩薩點頭道:「這樣說來,邪物已經消除了。」
掌櫃道:「這也不是,法器的神力隻有一個月,一個月過後,邪物又死灰複燃,所以我們每個月都回 去求購新的法器。」
璃樓菩薩越聽越不對勁,便問道:「那麼廟裡的僧人可曾說過這些是何邪物?」
掌櫃道:「高僧說是煩惱魔作祟,因為家境越好的人,煩心事也就越多,所以便會滋生煩惱魔,這種魔是除不掉的,隻能鎮壓,所以我們每個月都會去購買一些法器。」
璃樓菩薩問道:「可否讓貧僧一觀法器真容?」
掌櫃道:「法器放在煩惱魔出沒之地,移動不便,還請大師移動佛架。」
璃樓菩薩隨他前往時,暗中傳音給水尊者,著他出門查探這城內寺廟出售法器的事情,水尊者接令後立即動身。
到達法器的供奉之地是一間賬房,掌櫃指著供桌上的珠子道:「大師請看,那便是上個月小人請回 來的鎮邪法器,禪法靈珠。」
璃樓菩薩暗動佛元,藉此感應靈珠的氣息,卻是一無所獲,於是好奇地用手摸了一下,其質地雖是光滑,但卻無法器的強韌,要知道製作一口佛門法器的首要條件便是結實的原料,若不然無法承受灌注在內的佛力,法器便會自行破碎。
璃樓菩薩又問道:「掌櫃的,這煩惱魔出現的時候,屋裡有什麼異常嗎?」
掌櫃道:「那東西可不得了啊,它一出現,賬房就會傳出可怕的哀嚎聲,當初我還進來看了一眼,就看到一個披頭散發的鬼怪在屋裡飄蕩,嚇得我立即跑回 屋去用被子蒙著頭,兩天兩夜都不敢開門做生意。」
掌櫃似乎想起極為可怕的事情,又繼續說道:「那鬼怪把整個賬房都給打散了,桌子椅子都成了粉末,還留了一個好大的爪印在牆上。」
璃樓菩薩問道:「爪印在何處,可否讓貧僧一觀?」
掌櫃點了點頭,說道:「就在書櫃後邊。」
說著便要去搬開書櫃,璃樓菩薩僧袍一擺,書櫃被柔勁推開,掌櫃看得兩眼發呆,心裡倍感崇拜,雙手合十拜謝道:「聖僧好厲害的神通,還請聖僧替小店拿個主意,如何消除這個煩惱魔。」
璃樓菩薩說道:「待貧僧看過爪印再給施主答複。」
掌櫃聞言連聲說好。
璃樓菩薩望了一眼牆壁,隻見上邊有一個大大的爪印,手掌足有成年人的腰腹大小,而手指更是誇張,幾乎有正常人的手臂長短,給人一種極為可怕的感覺,隻要這頭「煩惱魔」伸手一抓,便可將一個活人從頭到尾捏成粉末。
掌櫃看著那個爪印打了個哆嗦,說道:「活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手掌,大師……聖僧,您能降服這隻妖怪嗎?」
璃樓菩薩臉色越發難看,那個爪印那是什麼煩惱魔所留,分明就是佛門金剛爪的痕跡——將內力灌注在指掌間,便可打出一個巨大的手印。
璃樓菩薩歎了口氣,說道:「這魔障著實難纏,貧僧需花些時間才能收拾。」掌櫃感激道:「多謝聖僧,多謝聖僧。不知聖僧何時開始做法,也好讓小人先去準備一二。」
璃樓菩薩道:「施主客氣了,容貧僧回 房思考片刻,再予施主答複。」
被這煩惱魔糾纏多年,掌櫃也是心知這個邪魔並非一日可除,對於璃樓菩薩這般答複也不懷疑。
璃樓菩薩回 到客房,閉目沉思,另外五人見他臉色凝重,不便打擾,也盤膝坐下,闔目養息。
到了傍晚,水尊者回 到房中,臉色帶著幾分憤怒,說道:「菩薩,吾查到那些法器的來曆了。」
璃樓菩薩緩緩睜開雙眼,問道:「尊者請講。」
水尊者道:「今日貧僧尋了一家寺廟,看到他們的僧人正在出售法器,但全是假貨,不僅沒有半式佛力,而且還價格奇高,最少也有五兩銀子,而那些不買法器的人家幾乎無一幸免地遭到邪魔騷擾。」
火尊者怒氣騰騰,喝道:「這些混賬,什麼邪魔騷擾,而且還是整個郡縣,若是真的他們那點修為能鎮得住嗎!有分明就是坑蒙拐騙!」
水尊者道:「火尊者所言甚是,貧僧剛剛從一個寺院的主持口中問出事情始末,這都是三乘寺在幕後指使的,他們先暗派爪牙潛入城中富戶裝神弄鬼,讓居民誤以為有妖怪作祟,然後再借機降妖伏魔,趁機把假冒法器銷售出去,其他寺廟也加入其中,每賣出一件法器,三乘寺便要從中抽取三成利潤。」
大輪明王歎道:「十年了,也不知這些寺廟騙取了多少民脂民膏。」
寶樹明王奇道:「難道官府就不管這事嗎?又或者這些百姓都相信一個鬼怪整整作祟了十年?」
水尊者歎了一口氣,道:「當地官府也收取了三乘寺的好處。他們都是針對富裕人家下手,那些有懷疑的人家都被他們以各種手法給蒙騙過去,至於蒙騙不了,他們便以下作手段直接搶奪他人財產,那些所謂的善人捐贈,有不少都是被他們搶過來的資產,所謂的捐贈不過是掩人耳目的說辭!」
定品明王問道:「尊者,您這消息可靠嗎?」
水尊者點頭道:「我有人證,諸位若不信便隨我來。」
眾人跟隨水尊者來到城郊的韓林廟,進入主持禪房,便看到一名僧人被點住了穴道,水尊者道:「此人便是主持法雲禪師,他門下弟子在鬨市中出售法器,被我拿了個正著。」
說罷便解開法雲的穴道。
法雲渾身直打哆嗦,說道:「聖僧,小僧已經把所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了,您為何還不肯放過小僧。」
火尊者一把拽住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揪了起來,喝道:「孽障,你老老實實交代,城中的撞邪是不是你們所為!」
法雲哭喪著臉道:「聖僧,這都是三乘寺的主意,一切都是他們指使的。而且要是三乘寺的人知道是我說出來的,他們一定不會放過我,還請聖僧放我一馬!」
水尊者道:「我們是從雷峰禪寺而來,吾乃六大尊者中的水尊者,這位是火尊者,他們分彆是寶樹明王、定品明王、大輪明王、雲鼓明王,還有四大菩薩之一的璃樓菩薩,此番下山便是要清除佛門敗類,你若能供出首惡,便是將功贖罪,吾等會網開一麵。」
說罷便亮出腰牌,法雲認出這總壇佛令,哪還敢隱瞞,便將這麼多年來三乘寺所犯的罪過一一供出。
從十年前的鬨鬼,三乘寺先來幾次無償的降魔法事,給百姓一個得道高僧的印象,然後再一步一步地縱「魔」行凶,將百姓的錢財騙入口袋,而他們又極為聰明地專挑富戶下手,對外宣稱什麼「富足容易引來煩惱魔」,將整個寶蓮郡騙得服服帖帖,對於那些不信的人家便暗使手段強占田地宅院,再對外宣稱他們是出自信佛而捐獻財產。
而且他們又買通官府,行事起來更是橫行無忌。
火尊者勃然大怒,火焰內功隨著怒氣蒸騰越發旺盛,咬牙道:「豈有此理,今日老和尚便要鏟平這個三乘寺!」
「哎!」
隨著一聲悲苦無奈的長歎響起,璃樓菩薩緩緩闔上雙目,一滴晶瑩淚珠滑落臉頰,眾人不禁一愣,但心中卻湧起莫名的搐痛。
璃樓菩薩歎道:「吾終於明白為何會有末法劫難。三法交替,即使天道,亦是人道,經曆正法和象法兩大時期,佛門鼎盛,香火不斷,但佛修者也是人,人心怎堪萬欲腐朽,受慣了萬眾矚目,又如何可以靜心修佛,紅塵的各種欲念便在佛門內滋生,淫欲、貪欲、嗔怒……便接踵而來。而且越來越多佛者受到影響,舍棄初心,永墜深淵,而那些還有自製力的僧人,卻因與他人格格不入,要麼選擇退居山林,要麼就同流合汙,又或者選擇極端之舉,如拿起屠刀……」
菩薩垂淚,天下皆悲,眾人不禁一歎,黯然神傷。
璃樓菩薩收起淚水,深吸一口氣道:「諸位佛友,可願隨璃樓斬除這些佛門敗類?」
火尊者道:「老和尚等你這句話很久了,走走,立即收拾這夥蛀蟲!」
水尊者說道:「三乘寺,除了主持之外,還有六大禪院,每個禪院皆有一院主,據法雲所言,這六個院主也是當中禍首,不可輕放!」
寶樹明王道:「妙哉,吾等正好七人,便一人一個,將這七名首惡拿下,以此端正佛門法統!」
商議妥善後,七僧共赴三乘寺,璃樓菩薩直取主持所在,其餘六人這對付那六個院主,三乘寺的主持名為釋和,其禪房獨居後山,景色優美,山清水秀,可謂是一個養生寧神的好居所。
璃樓菩薩禦空而至,屏氣凝神,靜靜地走到房屋之前,未聞明顯異動,於是屏住氣息,守神斂元,悄悄潛入禪房,甫一進屋,便大吃一驚,這哪是佛者清修禪地,分明就是一個宮殿。
玉璃華燈,雪貂蒲團,九寶袈裟,金縷佛經,紫霄香爐,象牙木魚……諸多奢華之物,看得璃樓菩薩也有些應接不暇。
「主持,有個妖魔一直纏繞奴家,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屋外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璃樓菩薩從窗戶的空隙望去,隻見一名僧人扶著一個身段婀娜的女郎朝禪房走來,眯著的雙眼好似惡狼一般。
「女施主,本座今夜便替你開壇做法,保管妖孽無處遁形,還你一個太平美夢。」
僧人笑嗬嗬地道,手掌已經那個不規矩地在女郎身上滑動,那女郎嬌喘幾聲,低喘道:「釋和主持……你做什麼?」
釋和一本正經地道:「老衲是在女施主身上布下佛門法咒,先驅散妖魔邪氣。」
女郎紅著臉,咬唇道:「主持,奴家是有家室的,能不能換種法咒……」
釋和收回 雙手,肅容道:「女施主請回 吧,請恕老衲無能。」
那女郎臉色丕變,急忙哀求道:「主持……還請你救救奴家,那個邪魔已經糾纏我家人大半年了,家夫和犬子都得了重病,您若不肯出手,我家夫君和孩子實難活命,那個時候奴家也不想活了……」
釋和闔上雙目,不予理睬。
女郎急忙跪下抱住他的大腿,泣聲哭道:「主持,請你大發慈悲……救我一家性命啊!」
釋和淡淡地道:「老衲所學有限,隻有一種方法,但有損女施主清譽,實在無能為力,還請女施主到佛門總壇求助吧,那裡的高僧定有解救之法。」
女郎哭道:「主持,此去佛山就算是快馬加鞭也得十天半個月,我一個婦道人家如何能行此險路,還請主持發發慈悲!」
釋和歎道:「女施主,貧僧之法你難以接受……」
女郎急忙點頭改口道:「主持,剛才是愚婦有眼不識泰山,還請主持見諒,您說什麼奴家便照做,絕無異議!」
釋和眼神閃過一絲得意,但還是保持風度,說道:「施主可要考慮清楚,老衲做法必須雙方除去多餘的衣衫,然後再將佛氣從你胸口和丹田灌入,才能有效驅散邪氣。」
女郎脖子都紅透了,含羞欲泣。
釋和乾咳一聲,說道:「老衲自知此事有損施主清譽,是否行此法事,一切皆由施主決定。」
女郎抹去眼淚,垂首道:「奴家夫君和孩子都命在旦夕,區區名譽算得什麼,還請主持施法。」
釋和道:「那便請女施主隨老衲進屋吧。」
話音未落,璃樓菩薩已是忍無可忍,一掌震碎門牆,怒喝道:「淫僧,修要蒙蔽百姓!」
璃樓菩薩強勢現身,釋和嚇了一跳,他自問修為不凡,但也沒能力拍碎一堵石牆,眼前之人的武功絕非他可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