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罪刑雙刃(1 / 2)

龍魂俠影 admin 17353 字 2024-04-26

龍輝與風望塵疾步走出轅門之外,果然見外邊來了一僧人,頭戴鬥笠,身披一件破舊袈裟,頸掛一竄木佛珠,佛珠已經缺了不少,還有不少珠子表麵是凹凸不平,他手中持著一根枯木為禪杖,腳底穿著一雙草鞋,身旁跟著一隻白毛小狗,儼然一副苦行僧的裝束。

龍輝望了僧者一眼,覺得有些眼熟,在細看之下不由驚道:「愆僧?不,是地藏!」

僧人摘下鬥笠,抬起頭來,微笑地道:「正是區區,施主許久不見,一向可好?」

地藏再現卻是平靜無波,昔日初成法相之時,他寶相莊嚴,衣衫華貴,舉手投足間都透著凜然在上而普度眾生的氣質,但如今再見,其法相鉛華儘洗,樸實的裝束反倒增添了幾分令人親近的慈祥悲憫,更有一種返璞歸真的沉穩。

龍輝道:「地藏大師遠道而來,請到內裡說話。」

地藏入營的那一刻,已經引來了儒道高手,孟軻、鴻鈞等人見狀皆是唏噓不已。

地藏雙手合十,跟他們一一打過招呼。

到了帥帳之內,龍輝命人奉上香茗蔬果,地藏隻是微微一笑並未飲食。

「波旬惡佛以萬僧血氣擺下惡陣,不知大師有何破解之法?」

龍輝肅容問道。

地藏道:「欲破此陣而不傷僧眾性命,唯有闖陣擊敗罪魁,知曉渡劫佛元無法凝聚,血陣便會自行消散,僧眾也得以解脫。」

龍輝道:「難道大師要入陣去鬥那波旬?」

地藏點頭道:「非佛修者入陣皆會被吸納真元,貧僧雖不才但也願一試!」

龍輝問道:「不知吾等該如何配合大師?」

地藏道:「貧僧入陣之後,還請諸位守住外圍,一來可以避免血陣破解後溢散的氣勁傷及無辜,二來可及時救走受困的僧人。」

龍輝點頭道:「這是自然。」

地藏笑著點了點頭,拿過枯木禪杖,起身出營,身旁的小白狗撒腿跟著他出去。

出營之時,正好遇上收斂屍骨的隊伍回 來,望著那一車車的士兵遺體,地藏不由長歎一聲,目露慈悲之色,默默念誦經文。

他跟車隊擦肩而過,車上的屍骸立即綻放柔和金光,金光結成蓮花,升騰而起,正是屍骸淨化,亡者安息。

踏入血陣,地藏抬頭眺望雲海山,心中一片安詳和平靜,他輕撫小白狗的腦袋道:「你且聽聽看,吾等該往何處走?」

小白狗嗚嗚一聲,周身頓顯璀璨佛耀,細小身軀頓化威猛神獸,但看此獸似龍非龍、似虎非虎、似獅非獅、似麒麟非麒麟、似犬非犬,合祥瑞、威武、勇猛、公正、忠誠等諸般美德於一體,正是由九不像蛻變而成的地藏聖獸——諦聽。

諦聽現身,耳聽八方,辨音尋位,既聽有形之聲,亦聽心中之音,諦聽八苦。

不消片刻,諦聽雙目精芒一閃,竟是以神念溝通地藏,指明上山道路。

地藏頷首點頭,道:「諦聽,你且守在此地,莫要讓奸邪脫逃。」

諦聽點了點頭,長嘯一聲以做助威。

地藏足尖輕點,駕起佛耀祥雲,拔地而起,直取佛山之巔。

飛至半山腰,忽見一僧揮杵打來,杵凝烈火,正是焚火禪。

地藏枯木禪杖一抖,借勢轉力,將火炎氣勁蕩開三丈方圓。

空藏喝道:「叛徒界明,還不速速受死!」

地藏淡然一笑,不予任何解說,將禪杖往前一點,被他蕩開的火焰立即倒卷回 來,反而擊向空藏。

空藏法杵一揮,施展覆水禪,招蘊水意,護全周身於烈火焚燒。

地藏道:「年紀輕輕,根基不俗,為何還放不下執著?」

空藏見他話中有話,便暫時止住攻勢,喝問道:「你這佛門叛徒,有何資格在我麵前談執著二字!」

隻看空藏爆衝元功,施展靈風禪,身法快無可擬,瞬影化出無數風靈分身,從四麵八方圍剿地藏。

佛門雙藏,半山鏖戰,地藏不躲不閃,掌舉胸前,麵色從容,隻是默默誦經,卻不見任何動作,既不抵擋也不閃避。

隻看佛光璀璨,任狂風如何肆虐,地藏皆是穩若磐石,不動如山,經聲雖隻是呢喃輕誦,卻猶勝金剛怒吼,靈風禪之元氣頓時消散虛無,颶風也歸於平靜。

對方僅用輕微的經聲便驅散了風勁,空藏又驚又怒,甩手丟出法杵,雙掌並推,施展聖地禪中的地裂掌。

空藏身處血陣,受到波旬密咒加持,在配合雲海山地脈元氣,這一招足可震絕蒼天,破碎大地。

地藏僧袍一卷,發出柔韌氣勁,將地裂掌的威力消解無形。

空藏冷笑一聲,意隨心走,原本離手的法杵嗖的一下砸向地藏背門。

地藏將枯木禪杖往後一拋,枯萎的朽木頓生祥瑞佛光,禪杖蛻變,浮現出喜怒哀樂,生離死彆……正是眾生萬相。

眾相禪杖宛若有生命般淩空飛舞,將金墨法杵打得節節敗退。

空藏雙手一合,便要再催功法,隻看他遁入空無狀態,無招無式,正是明空禪法,誰料禪心尚未凝聚,空藏便覺氣息莫名受阻,無法提氣,細查之下竟然是全身氣脈被莫名之力封鎖,深厚內力無從施展。

他心中駭然,驚怒無比,忖道:「吾之功體何時被鎖住的?」

「善哉善哉!」

地藏輕歎一聲,再伸出手來往空藏中丹氣海輕輕一按,空藏頓時軟綿綿地癱在地上,全身受製。

製住受到陣法加持的敵人,地藏也不進逼迫害,將空藏放在山道一側,自己則繼續趕路,飛快登上雲海巔峰。

再入雷峰禪寺,四周景色已然大變,佛塔禪樓雖然仍是昔日布置,但卻已經喪失該有的光華和祥和,樹木枯萎,樓塔陰沉,那還有佛山聖地的威嚴,比起那酆都閻羅門還要陰邪幾分。

地藏道:「祖師爺遺留之渡劫佛元便是為佛門在末法之時保存一絲希望,想不到竟被汝等糟蹋至此!」

波旬的聲音在四周響起:「你昔日以殺證道,手上沾染千萬血腥,腳底踐踏無數屍骸,還有何顏麵在此誇誇其談!」

地藏歎道:「前愆捫心,吾從未忘卻,誓要以此重生法相恕罪!」

波旬哼道:「你之業報足以填滿整個空明三千界,恕罪二字在你口中吐出倒是輕佻了許多!那本座便問你如何恕罪?」

地藏道:「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度儘,方證菩提!」

波旬哈哈笑道:「好個大願地藏,可惜未必有命去實現了!」

冷笑間,波旬再催秘法,渡劫佛元統合萬僧血氣,散血成霧,整個雷峰禪寺立即產生異變,地藏身邊的一座佛塔化成怒目金剛,其身軀高達數十丈,手中法杵宛若聳天之山,劈頭便朝地藏打下,欲碎聖者大願。

地藏萬相禪杖朝上一架,築起渾厚氣牆,擋住佛塔金剛的怒擊。

隨即地藏翻手轉杖,氣牆化作旋風,逆向席卷,法杵率先瓦解,然後就如同瘟疫般蔓延開來,手臂、身軀、頭顱……巨型的金剛法相頓時碎成一塊快的磚石。

地藏再清聲一喝,口吐梵音真言,碎石重新聚合成佛塔。

見自己的密咒被對方輕描淡寫地瓦解,波旬立即提升功力,邪唱梵音脫口而出:「無相劫難,無念色空,無心般若,無氣釋迷。」

邪佛口誦異端梵音,音波所及之處地裂山崩,聲聲念誦隱然所生無邊宏力,足以將敵人碎腦裂心,震散魂魄。

麵對邪佛催命梵音,地藏則口誦真言以抗:「唵,缽囉末鄰陀寧,娑婆訶!」

雖是怪異拗口的言辭,但卻隱含難測禪機佛學,既有慈悲度世之意,亦有伏魔驅邪之能,既是恕罪之聲,亦是大願之音。

末法梵音對上大願真言,各自散出恢弘玄力,相互交碰,戰得難解難分。

自己藉借地勢成陣,任不能取下對手,久戰之下已然令得波旬心生不耐,大喝一聲,祭出千麵萬手惡佛相,隻看惡佛萬手舞動,千麵獰笑,將四方血氣凝聚,摒萬佛弘法,結成天地欲念,增強陣術極元。

地藏法眼一睜,窺得變陣之虛實,暗忖道:「波旬以萬僧血氣為根本,在此基礎上凝聚天地眾生之欲念成陣。」

隨著陣法生變,波旬密咒更是響徹雲霄:「眾生在世便有欲望,本座以僧血為引,結集眾生五欲而成陣,便是囊括大千,包含空明,地藏大願不是要渡儘眾生嗎,那便來渡此這眾生欲念,替眾生舍棄欲望,修成無色境界!」

眾生欲念縱橫交錯,地藏所見竟是五毒劫數,罪愆汙穢。

欲念縱橫,竟開始引誘地藏心魔,試圖喚起昔日愆僧魔身,引其走火入魔,但地藏卻是不動如山,心若止水,僅僅微歎一聲道:「善惡並存乃是天道運數,眾生之念豈會如此肮臟?波旬,你莫要以偏概全,忤逆天數!」

波旬哈哈笑道:「眾生在世,便存有五妙欲,亦稱五妙色,是謂財、色、名、食、睡,以色、聲、香、味、觸等五境所引起的五種情欲,而五欲交纏,孕生諸般罪過業力,這也便是紅塵煩惱根源,吾等佛修者便是要摒五欲,達至色界,甚至無色界,修成功德正果。但世間佛修者何止千萬,千百年來能祛除五欲,修成無色功德者有何幾人!」

地藏道:「修業佛途,困苦重重,豈能一撮而就!」

波旬笑道:「然也,就連一心證道的佛者也難以摒棄五欲,更勿論那些紅塵翻滾的世人,你那度儘眾生的願望不過是個笑話!」

波旬深諧佛法,以欲成陣,借題發揮,便是要在心神上打擊地藏,令其宏願決心產生一絲裂痕,製造破綻。

地藏道:「欲者非惡也!世事有陰必有陽,欲念可令人墮落沉淪,也可叫人奮發向上,正是雙麵刃,就看如何使用,取決於是欲念支配人心,還是人心駕馭欲念。」

波旬哼道:「笑話,人心若能駕馭欲念,時間又何來貪嗔癡怒!」

地藏道:「欲念若是完全支配人心,這漫漫紅塵何來欣欣向榮!」

波旬言語為之一塞,隻聞地藏繼續說道:「無欲便無求,有欲便有求,有求則有變,變則通,通則明,世間萬物方可欣欣向榮。財欲令人發憤圖強,以求富貴,令得世間更加繁榮,波旬你早已修成五神通,可窺過去未來,自然可見到上古荒漠時期的人類生活,那是何等貧瘠何等困苦,而如今人世卻是另一幅景象!」

波旬反駁道:「追求財欲,滋生貪念,從而唯利是圖,世間何其多的奸佞商人,貪官汙吏!」

地藏道:「貪財並惡,世間好事與壞事不外乎結果二字,若是一人懷著惡心行善事,那便是善,若是懷著善心而行惡事,即為惡。奸商貪官雖令人不齒,但總有人對世間繁榮做出貢獻,隻要他們掙錢之時未傷害他人,貪財又何妨?」

波旬為之一愣,又道:「色欲何解也?世人貪圖色相,縱情歡欲,荒淫無道,難道這色欲也是好?」

地藏道:「雌雄歡愛本是天經地義,陰陽交合繁衍後代,若無色欲,人早已滅絕,不存於世,同理走獸飛禽亦因色欲而得以延續。」

波旬道:「縱情色欲,掏空身子,更有甚者忤逆倫常,逆倫歡愛,難不成你也說這些是善果?」

地藏道:「所謂縱情歡欲亦要針對不同的人而言,有的人精力旺盛,多妻多妾亦不無壞處,而逆倫歡愛亦是針對不同的情況,隻要雙方你情我願,外人何須乾涉,何必多言!同理,名、食、睡皆是人性本然,正是餓了便要吃,困了便要睡,並無善惡之分,隻看如何把握!」

波旬道:「照你這般說來,那佛門所定之戒律,戒色戒酒戒貪嗔癡怒,便是廢話了?」

地藏道:「戒律非絕對去除人性,而是給修行之人提一約束,戒過度,凡事量力而為,莫要縱情自身。佛修者動心還俗的例子也是不少,而佛法有雲,眾生皆平等,修得正果者也並非全是佛者,其中也有不少市井之徒。」

波旬怒道:「荒謬,市井粗人如何證得正果!」

地藏道:「市井之徒又如何,隻要他們關愛妻兒,孝順父母,友愛鄉裡,他們便已經種下善果,便有成佛之機緣。」

波旬心神為之一顫,心靈竟出現一絲空隙。

地藏道:「佛也有欲,佛之宏願便是普度眾生,這便是佛之所求,佛之所欲!」

波旬怒道:「荒謬,荒謬之極,歪理邪說!」

地藏反問一句道:「波旬,你是佛嗎?」

波旬微微一愣,哼道:「吾乃終結末法,開創新佛法之聖者,自然是佛!」

地藏笑道:「既然要開創新佛法,那這是不是所求所欲呢?」

波旬頓時愣住了,若回 答是,他便等於證明了地藏的「欲者非惡」

的觀點,但若回 答不是,那就等於否認自己非佛。

這一輪的禪機交鋒,波旬算是輸得一敗塗地,心靈之上已然出現破綻。

文爭落敗,波旬催武相向,大喝一聲,渡劫佛元抽吸萬僧血氣,結合諸般欲念,化作欲界六重天,地藏立即陷入虛空萬劫,擺脫不得。

血氣凝聚,再現千麵惡佛,萬手亂舞,誓要地藏埋骨山崖,擊碎大願。

地藏不慌不忙,禪杖一轉,周身華光流轉,法相蛻變,原本的一身破舊僧袍變成莊嚴華貴的金裝,隻看地藏頭戴寶冠、身披天衣,現出一副瓔珞裝飾的天人相,端的是莊嚴神聖,萬邪莫侵,千麵惡佛的血海萬手竟全被地藏身上的華光震開,難以靠近。

地藏原本的破舊衣衫便是象征著末法之世,而此刻現出七寶璨然的法相則預示著堅守初心於末法,教化世人等待正法盛世的心願。

波旬見無從取敵,便下令地風尊者出手,兩大尊者從殿宇中奔襲而出,借著彌漫血氣掩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同時攻擊地藏。

地尊者掌勢雄沉無匹,風尊者身法快疾難辨,此刻兩人同時出手,可謂是力與速的結合,若防守重掌便難逃迅風偷襲,若顧忌風速則難擋地勢雄力。

地藏但仍舊平和淡笑,袖袍一抖,雙掌齊出,一掌輕若無力,飄忽若神,正是針對風快而出,另一掌勢大力沉,宛若海濤,正是對方地尊者,隻看他分使兩種不同勁力,遊刃有餘,輕鬆封住兩大尊者的厲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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