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梟授首,龍輝隻覺周身氣力仿佛都被抽空,多年來的心願今朝得了,竟有種淡淡的空虛。
滄釋天死了,我以後該乾什麼呢?——龍輝望著那具身首異處的屍體,眼睛有些空洞,報仇的心願便是這些年來讓他自強不息的動力,如今心願已了,他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小賊!」
一個略帶焦急的女聲傳來,龍輝回 身望去,隻見楚婉冰快速奔來,一頭載入他懷裡,細潤的玉臂緊緊纏住他腰身,眼角略帶濕潤,呢喃細語道:「滄釋天死了,咱們贏了,小賊,疼不疼?……」
略顯淩亂的語調透著溫柔如水的愛意,似春雨般潤濕男兒心。
鼻端布滿那熟悉的甜膩幽香,龍輝猛地一震,醒悟過來,暗罵自己糊塗,忖道:「我傻啊,以後自然是好好疼惜冰兒她們了!」
他回 過神來,撫了撫冰兒柔潤的秀發,道:「冰兒,我沒事了。」
楚婉冰嗯了一聲,抬起頭來,嬌滴滴地道:「胡說,你內息淩亂,分明是跟滄賊決戰時受了傷,而且還不輕!」
龍輝笑道:「小傷而已,待我先毀掉滄賊的屍身和元神,莫叫他有還魂的機會!」
楚婉冰道:「你傷得實在不輕,還是讓我來吧!」
龍輝愣了愣,心想這種事怎麼能叫他人代勞。
楚婉冰似乎瞧出他心意,哼道:「你要是不把我當你們家的媳婦,我也懶得動手!」
龍輝莞爾道:「冰兒說笑了,我怎會這樣對你呢!好了,就讓你給滄賊最後一擊吧!」
楚婉冰嫣然一笑,玉指拈決,頓生黑白鳳火,灼熱氣浪籠罩方圓千裡,滄釋天的屍身頓時氣化,而殘留的元靈也難擋至陽烈焰,眨眼間便魂飛魄散,再無翻身之日。
收拾掉殘留手尾後,楚婉冰心情甚好,咯咯笑道:「這下可好,我倒要看看厲帝那鬼頭白跑一趟的表情是怎麼樣子的!」
龍輝望西麵看去,感覺到陰氣遠離,便知道了個大概,笑道:「冰兒,恐怕你看不到了,厲帝那廝已經感覺到滄釋天形神俱滅,他沒法撿到好處所以就提前離開,他也怕我們倒轉槍頭對付煞域哩。」
楚婉冰哼道:「活該,誰讓他坐山觀虎鬥的,就叫他們白忙活一場!」
沐浴在小鳳凰溫暖春意內,龍輝不禁莞爾一笑,伸手揉著她細膩的秀發,一掃方才血戰的苦楚和傷疲,周身暖洋洋的,心境平緩,極為舒爽。
鳳火燒儘邪氣,天空殃雲也開始消散,神州再複清明,東南北三路大軍同時叩關,輕鬆打開城門,然而龍麟軍和鐵壁關則屯兵在外,不入帝都,僅由晉王的西南軍進城。
領著大軍重回 玉京,晉王隻覺血氣翻湧,滿身力氣都被調動起來了。
大軍行至皇城正門時,卻見群臣列隊,百官恭迎,高呼萬歲。
晉王為之心動,侯翔宇策馬在旁,低語道:「殿下,如今滄賊授首,百官朝拜,萬民歸心,正是借勢登基最佳時機,萬不可錯失良機。」
晉王自知侯翔宇此話極為有理,如今皇甫一族男丁凋零,而他又有撥亂反正之功,再者他又是先帝子嗣,這個皇位已經是十拿九穩了。
帝都已被地藏大能還原昔日繁榮,西南勤王大軍有序地進駐皇城,剪除滄釋天遺留的勢力,並駐軍城內維持次序。
東宮之內有一處瓊樓玉宇台,高達近乎百丈,堪稱玉京之巔,如今晉王緩步踏上樓台,首度站在巔峰,俯視蒼茫大地,一覽玉京全貌,入眼皆是帝都繁榮。
夜晚的玉京仍舊燈火輝煌,好似一顆鑲嵌在大地的夜明珠,光華照耀了半個天空。
燈火入眼,晉王心中默念所見景色的名稱:「那邊是西街鬨市,月軒湖,文武巷,貴胄巷……」
目光卻是落在一片漆黑之地,那兒則是王孫巷,昔日皇族宗親所居住之地,如今竟是毫無生氣,叫人心生悲涼之感。
親族皆被滄釋天屠殺殆儘,自己如今可謂正是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晉王心口一陣酸楚,眼中似有霧氣彌漫。
就在暗自神傷之時,忽聞台下有人稟報道:「殿下,找到蕭妃娘娘了!」
晉王回 過神來,急忙奔下高台向母妃請安。
過了大半個月,皇宮祭天台一片肅靜和威嚴,文武百官分列左右,孟軻、孔丘、鴻鈞三人更是領著儒道弟子站在台下。
吉時已到,禮炮齊鳴,兵甲肅立,齊聲高呼萬歲。
在禮官的吆喝聲中,一襲龍袍加身而又頭戴白巾的晉王登上高台,朝拜祖宗靈位,而靈位之中除了曆朝帝君外更有今朝皇族罹難者的牌位。
晉王,或許此刻該稱為皇甫銘,他跪在諸多牌位前,磕頭低泣,喃喃自語向著亡者禱告。
良久,禮官高聲大喝道:「皇甫銘撥亂反正,挽天下於危卵間,平息昊天亂世,今日奉祖宗禮法,秉天地氣運,賜此子承接大恒神器,帝冠加冕!」
戴上金冠帝胄,皇甫銘成為大恒新皇,重開神州新象,群臣連連高呼萬歲,禦林軍同時行禮以敬,聲威恢宏龐大,比起當日滄釋天的加冕儀式更有一番氣勢。
登基九五後,皇甫銘率先頒布第一道聖旨,便是對有功之臣大肆加封,隻聞禮官念誦道:「國逢危難,肝膽瀝血,今封賞有功之臣。封楊燁為神威鎮國王,封地一萬八千裡,西北三十八城。」
昔日楊燁雖被封為鎮南王,但卻有名無實,明升暗貶,如今這一封賜可謂是實至名歸。
「遼東崔家剛正不阿,為國儘忠,特賜崔遠平國公位,其封遼東之地!」
楊燁和崔家所得之封賞莫說是大恒開國首次,便是曆朝曆代也鮮有如此封賞,聽得群臣是又驚有羨。
「龍麟軍主帥——」
禮官繼續念誦,當讀到這個名字時,全場倏然鴉雀無聲。
可以說這些年來,天下間最響亮的名字不是楊燁,也不是三教教主,而是龍輝!禮官將聖旨往下宣讀:「龍輝在朝綱失常,逆賊當道時不畏艱險,新建義軍,先後誅殺昊天逆臣,最後更是斬下滄釋天首級,挽萬民於水火,救國家於傾頹,可謂功高絕世,特冊封為江南鎮海王,從此管轄江南三十六郡及天下海運!」
冊封一下,便是的龍輝的地位幾乎等同於一字並肩王,與天子平分江山。
在群臣驚羨和感歎聲中,龍輝、楊燁和崔遠平走到台下,領受冊封,崔遠平一身華貴朝服,顯得文質彬彬,而龍輝和楊燁則是戰甲戎裝,儘露剛強之風。
兩人在台下一站,竟有股莫名武威,猶是淩駕帝皇之上,皇甫銘也曾見識過強者之風,自知台下這兩個人隨手一翻便可叫玉京化成飛灰,哪還敢讓他們行君臣之禮,也幸虧他早有準備,在聖旨上加上一條——無需朝拜,給雙方都留了餘地,在外人看來這是皇恩浩蕩,獎賞有功之臣,又可免去跪拜風波,皆大歡喜。
然而崔遠平也沾了龍輝和楊燁的光,也同樣享受無需朝拜的殊榮。
跟聖旨仍在念誦:「儒教孟軻、孔丘一身正氣,迎戰邪孽,為萬世之師表也,故封群儒至尊,分彆東西掌教,統率天下儒生!」
龍輝心想這番封賜也是預期之內,畢竟二人與孔岫關係匪淺,一者為嫡傳大弟子,一者為血脈至親,再加上立下大功,要當這儒教掌舵也是綽綽有餘。
儒門勢力遍布天下,儒生何止千萬,所以立兩個教主也是適合,再加上兩人同出一脈,親如手足,既不會出現儒門分列之憂,又能分擔教務,可謂一舉兩得。
因為波旬之故,佛門早已元氣大傷,進入末法時代,故而諸寺已經閉門封山,淡出塵世,故而此次封賞未見佛教中人到場。
佛教既然缺席,便封賞道教,隻聞禮官念道:「道門元鼎、鴻鈞,屢助義軍,連克強敵,可謂功德無量,二位同列道宗之尊,楚江以北為北宗,由元鼎教主管理,楚江以南為南宗,由鴻鈞教主管理。」
龍輝心頭一沉,心忖道:「好生厲害的手段,當初孔教主栽培孔孟二子,便有分列兩教主之意,此舉也得儒門支持,但這廝居然借著儒門雙尊並列之際,也給道門來了個南北並列,明知道元鼎跟鴻鈞不合,分明就是要藉此削弱三教影響力,但偏偏此舉是在儒門雙尊並列之後,若有人提出反對,便等同於也否決了儒門擁立教主的方式,這借力打力的手法好生好練!」
龍輝雖暗有微詞,但當初元鼎相助龍麟軍所提出的條件便是劃江而治,南北並立,如今也不過是履行昔日約定罷了。
之後,聖旨中更是承認妖族在神州的地位,稱其為靈獸神族,歸江南鎮海王統領,賜江南富庶之地;在天劍穀內修建護國劍閣,恩榮之極;封慕容霄漢為正一品侯爵,封姚晴茹為正一品夫人,封杜天雲為西北侯。
此外龍氏一眾夫人也列入賞賜行列,楚婉冰為正二品夫人,更與白翎羽並列江南王正妃,秦素雅、魏雪芯為從二品夫人,崔蝶、林碧柔、玉無痕、漣漪則為正三品夫人,龍氏一族可謂是享儘天下榮光。
至於裴家因為先前跟隨滄釋天,本是重罪,但及時醒悟,將功贖罪,故而不再追究其責,繼續保持原有地位。
至於西域軍張煥雨則被免職,西南軍少帥鐵鷹則有擁帝之功而被破格提拔為西域軍主帥,仇白飛則繼續保留原位不變,統領江南軍。
分封功臣後,便是皇室封號,皇甫銘先是追封皇甫武吉為恒烈武帝,其生母蕭元妃成為太後,其胞兄宋王則追封為國昭王,泰王則被追封為青雲王……禮官繼續誦讀道:「昔齊王皇甫錚,文武雙全,弱冠之年征討蠻族,曾身先士卒,平定酆都,鎮壓厲鬼,更奉先帝密旨假意造反,欲引蛇出洞,剿滅昊天,然天妒英才,先帝駕崩,密旨無人知曉,以至含冤而亡,朕感念兄長之大德大義,大勇大智,追封皇甫錚武君太子!」
封爵封王,賞賜萬千,新皇登基大典進入尾聲,按理來說新皇登基都會大宴群臣,但此次卻因皇族罹難,使得皇甫銘滿懷憂傷,故而無心擺宴。
受封之後,眾人各自回 去,而回 歸江南的隊伍最為龐大,以龍麟軍為主,更有儒道兩教以及慕容、北城兩家,一路上風雲為護,日月為燈,可謂聲勢浩大,驚天動地。
「龍兄!」
慕容熙笑嘻嘻地策馬靠近打招呼道,「錯了,應該是叫王爺。」
龍輝莞爾道:「你這賊廝,少給我打馬虎,笑得這般奸詐一定沒好事,說——你想做什麼!」
慕容熙嘿嘿笑道:「王爺兄,小弟下個月準備迎娶美人過門,不知王爺可願賞臉來喝上一杯水酒!」
龍輝笑道:「三少,不錯啊,這麼快就要被套上了,說吧,什麼時候!」
慕容熙道:「下個月十八,小弟在寒舍恭候王爺大駕光臨!」
兩人談笑之餘,但聞幽香拂麵,白駒並肩,正是白翎羽策馬而來,一身銀亮戰鎧襯得美人如玉,英姿颯爽。
慕容熙急忙打招呼道:「公主嫂子!」
白翎羽嗔了他一眼,道:「公主就公主,還加個嫂子作甚!」
慕容熙笑道:「公主乃尊稱,嫂子乃情分之喚,如此一來既不失禮節又不顯生分!」
白翎羽沒好氣地道:「不正不經,真是物以類聚!」
龍輝咦了一聲道:「你這話我聽起來怎麼像是在指桑罵槐呢?」
白翎羽道:「本公主從不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明確告訴你,我就是在說你不是!」
慕容熙嘿嘿一笑,識趣地調轉馬頭,讓他們兩人獨處。
龍輝道:「公主娘娘,有何吩咐?」
白翎羽含笑不語,策馬朝後方車隊奔去,龍輝急忙跟著過去。
龍輝被封王後,朝廷再下重賞,賜下三百香車,予龍麟軍兵將家眷代步行至,龍輝隨著白翎羽來到車隊前,隻見香車琳琅滿目,應接不暇。
其中一輛車架極為奪目,在一乾車輛間猶如鶴立雞群,華美奢華,氣派十足。
此車身高達十二尺,長達四十尺,以鐵木打造,穩固堅硬,普通弓弩刀劍也難損其分毫,車身紋路精美,雕花刻月,遠遠看去幾乎不似馬車,而像一座閣樓,車座底下也非傳統的二輪或四輪車,而是左右各十個輪子,輪子寬厚結實,分為內外三層,第一層便是實皮革,用以減震,第二層則為精鐵,用以穩固輪軸,而第三層便是上等木材,拖拽之物則是十八匹高頭駿馬,行駛起來自有一股壓迫之勢,而車門頂端掛著一個牌匾,以金漆寫著四個大字——鎮海行軒,這便是朝廷封賜給江南王的行車座駕。
行軒內正是龍氏一門女眷,龍輝不禁會心笑道:「我曉得了,是小羽兒和一眾夫人想念為夫了,我這便上去與諸位夫人說說話。」
白翎羽橫了他一眼,道:「你想得倒美,快跟我來!」
說罷引著龍輝來到行軒旁的一架香車,此車雖無行軒那般氣勢雄偉,但精致秀氣,好似小家碧玉般可人,而拉車駿馬亦是通體雪白,好似玉照下凡般。
白翎羽挨到車窗旁低聲說了幾句,車內響起一聲微弱低吟,似乎是一個嗯字音,隨即便沒了聲音。
白翎羽推了龍輝一把,道:「快上車,我先回 行軒等你,你可彆欺負人家!」
龍輝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白美人已經策馬離去,並登上鎮海行軒。
策馬車夫朝龍輝行禮道:「拜見江南王,裡邊請!」
龍輝掃了一眼那車夫,見他吐息沉穩,內元純正,儼然是一個先天高手,而且氣度不凡,自有一番大內侍衛的做派。
登上馬車,推門而入,車廂內飄來一股幽蘭麋香,內裡分為兩部分,前一部分便是木質為主,而後一部分則是以名貴毛毯鋪就,柔軟舒適,可臥可坐,毛毯邊緣上放著一堆描金繡鞋,而一名宮裝麗人垂首低眉坐在毛毯之上,秀美嬌俏,不是皇甫瑤還有何人。
龍輝略微驚訝地道:「郡主,你為何不留在玉京?」
皇甫瑤幽幽歎道:「玉京……那兒我已經沒有親人了,留下來又有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