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把嘴湊到卓蘊耳邊,手攏著她的耳朵說:“我今天穿紙尿褲了,路上不會喝太多水,不用去上廁所。”
卓蘊瞪大眼睛:“啊?你不是說……你能感覺到嗎?”
趙醒歸聲音很輕:“我是能感覺到,但這是在火車上,上廁所不方便,很容易控製不住,如果把褲子弄臟會更麻煩。”
“哦。”卓蘊點點頭,“趙小歸,如果你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就告訴我,知道嗎?”
趙醒歸笑:“知道,我有需要會和你說的。”
高鐵開動了,飛速地離開錢塘,往北方駛去。
卓蘊和趙醒歸的座位間隔著兩個厚厚的扶手,沒法靠在一起,隻能儘可能地往彼此身邊湊,一人戴一個耳機,拿著平板一塊兒看電影。
卓蘊問乘務員要來兩塊毯子,蓋在自己和趙醒歸身上,有了毯子的遮擋,他倆的左手和右手終於牽在一起。
趙醒歸一下下撫摸著卓蘊的手指,電影都看得心不在焉,卓蘊倒是看得很投入,還試圖與趙醒歸聊聊劇情,結果發現身邊的少年目光發直,嘴角漾著笑,不知道在想什麼。
卓蘊:“……”
偏偏這是一部愛情/懸疑/動作電影,除了跌宕起伏的燒腦劇情,裡頭還有感情線,男女主有吻戲,還有好激烈的床/戲。
當男女主在昏暗的房間裡纏綿接吻時,趙醒歸的眼睛終於聚焦了,看著看著,他又轉頭看向卓蘊,喉間一個吞咽,嘴唇還動了一下。
卓蘊狠狠地掐了下他的左手,趙醒歸“嘶”了一聲,卓蘊用氣聲說:“想什麼呢?你媽媽就在邊上。”
趙醒歸本來也不敢在車上做什麼,隻是情不自禁,他又看向屏幕,電影裡的男女主吻著吻著,已經滾到了床上。
看著那不停起伏的被子,卓蘊和趙醒歸一同沉默下來。
看完一部電影,卓蘊收起平板,和趙醒歸湊在一起小聲聊天。
她問:“你緊張嗎?”
趙醒歸:“緊張什麼?”
“要去醫院做檢查。”卓蘊說,“如果醫生說不能手術,怎麼辦?”
趙醒歸笑笑:“那就不做,還能怎麼辦?”
“如果醫生說可以做手術,我也挺擔心的。”卓蘊在毯子下抓緊他的手,“這手術要全麻嗎?”
趙醒歸說:“要,是在脊柱上做。”
趙偉倫把手術原理、方式和預期結果都谘詢來了,不同的患者會有不同的手術方案,趙醒歸把自己知道的知識都說給卓蘊聽,卓蘊不懂醫學,聽得一知半解,問:“會有風險嗎?”
趙醒歸說:“是個手術就會有風險,割闌尾搞不好都能死人,但那是小概率事件,我不怕,就想去試試。”
卓蘊癟著嘴:“怎麼辦,我被你說得,好像都開始緊張了。”
趙醒歸用手指刮了下她翹起的嘴:“彆緊張,大不了就還是這樣。”
他維持半躺的姿勢已經兩個多小時,下半身完全不能動,在清醒的狀態下令他感到疲憊,進而感到煩躁,很想換個姿勢,卻又無能為力。
他看著自己那兩條腿,春褲單薄、柔軟又寬鬆,布料下的腿就被映襯得格外纖細、病態,趙醒歸說:“卓老師,我說過,我沒對手術結果抱太大希望,隻要能有一點點改善,能讓我的腿多一點力氣,能更好地控製大小便,我就滿足了。”
這句話剛說完,趙醒歸突然眉頭一皺。
卓蘊察覺到了,急問:“怎麼了?腿又發麻了?”
“不是。”趙醒歸對她耳語,“我感覺……要上廁所了。”
“那、那怎麼辦?”卓蘊坐起來,“要不我陪你去?我幫你。”
趙醒歸閉著眼睛搖搖頭:“算了,彆折騰了。”
他抬手捂住眼睛,感覺到卓蘊又躺下來,她的手輕柔地撫摸著他的頭發,小聲說:“沒事的,趙小歸,彆在意。”
趙醒歸也不想在意,但這真的是一件很尷尬的事,他那麼直白地告訴自己的女朋友,他想尿尿了,卻因為廁所太遠,去一趟困難重重,隻能選擇待在座位上“就地解決”。
就像一個小嬰兒一樣。
幾分鐘後,趙醒歸身子輕微顫抖,手臂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他知道這是身體給他的最後信號,膀胱已經撐到了極限。
然而他還是沒有感覺,把手偷偷伸到毯子底下,摸了下褲子,可以很明顯地摸到,紙尿褲已不再是乾燥狀態。
“好煩。”趙醒歸扭轉上身,把背脊對著過道,眼前隻能看到卓蘊的臉,他垂著眼眸,“我想洗澡。”
卓蘊說:“沒事,到酒店就能洗澡了。”
趙醒歸愛乾淨,很不願意以這樣的狀態在室外待著,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自己身上會有一股味道,這就是他不能接受紙尿褲最重要的原因,情願千辛萬苦地學會自主排尿。
此刻,他的眼神裡透出脆弱,隻願在卓蘊麵前顯露,問:“卓老師,你會嫌我臟嗎?”
卓蘊搖搖頭,溫柔地說:“不會,這又不是你能控製的,是因為你受傷了呀。”
趙醒歸說:“去北京,隻要五個多小時,飛紐約,要十五個小時,轉機的話會更久,二十多個小時、三十多個小時,都很尋常。”
卓蘊說不出話來了。
趙醒歸眼裡的失落漸漸消失,變成了堅毅與執著,他用力握緊卓蘊的手,烏黑的眼珠子亮得嚇人,好聽的聲音縈繞在她耳邊:“但我會去紐約找你的,我一定會去,你沒那麼容易甩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