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蘊出國後,邊琳和兒子商量,一直住在錢塘也不是辦法,大概是與範玉華一家人相處過的緣故,邊琳的心境變得平和許多,也多了一些勇氣與自信,想回嘉城處理些事情。
幾天後,正在放暑假的卓蘅就開車來錢塘,接媽媽回老家。
邊琳和卓蘊的大部分行李都留在紫柳郡那套高層房裡,邊琳對兒子說,她打算在嘉城租一個小二居住一陣子,趁這幾個月,儘快賣掉解放路的那套房子,徹底地告彆過去。
拿到錢後,等十二月卓蘊回來,再做後續打算。
二中的高三生們八月中旬就已開學,趙醒歸沒法去學校,繼續待在家裡休養。他與卓蘊有了十二個小時的時差,每天靠微信聯係,約好時間視頻聊天,那是一整天裡趙醒歸最開心的時刻。
卓蘊告訴他,她已經住進學校宿舍,環境不錯,用照片和視頻給趙醒歸直播過她的房間和校園風景,一日三餐也不放過,吃個三明治都會向他彙報。
她的室友是一個來自中國東北的姑娘,已經工作,比卓蘊大三歲,兩人還挺聊得來。
“她會做飯,還會包餃子。”卓蘊在視頻裡笑嘻嘻地說,“我覺得我也得學一下,每天吃西餐,真不太吃得慣。”
趙醒歸問:“那邊熱嗎?”
卓蘊說:“不熱,比錢塘涼快多了,有時候都要穿個外套。”
趙醒歸微笑:“那你準備的那些漂亮裙子,不是沒機會穿了?”
“你怎麼還想著這個?哈哈哈哈……”卓蘊大笑,又壞壞地挑眉,“哪天穿了給你拍照,開學後我倒要看看,班裡有沒有帥哥,嘿嘿。”
趙醒歸:“……”
“嗯?”卓蘊發現他臉臭臭的,“你乾嗎啦?這才幾天就給我擺臭臉,演技也太拙劣了吧?”
趙醒歸沒繃住,“噗”一下笑出來:“我還以為你會哄哄我呢。”
“誰有工夫來哄你?”卓蘊手指繞著發梢搖頭晃腦,“小趙先生,你現在是個成年人,再也不能享受小孩兒的待遇了,明白不?”
趙醒歸開始耍賴:“不明白,我隻知道我比你小,你就得哄著我。”
卓蘊把他說過的一句話還給他:“這不公平,你永遠都比我小。”
趙醒歸說:“對啊,所以你永遠都要哄我。”
“怎麼哄呀?”卓蘊對著屏幕“啾”地親了一口,“這樣可以嗎?”
趙醒歸看著她噘起的嘴,思念頓時湧上心間,手指碰碰屏幕:“卓老師,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卓蘊的眼神變得溫柔如水,“每天都能視頻的,四個月不到我就會回來,很快的啦。對了,你這幾天休息得好嗎?大小便有沒有恢複一些?”
趙醒歸以前已經習慣自主排尿、排便,在醫院依賴了一個多月的導尿管,大小便的便意又弱了許多,回家後的頭幾天,他還不慎尿過幾回褲子,搞得很尷尬。
那時候卓蘊還沒走,趙醒歸心情不好,把自己關進房間換褲子,卓蘊偷偷溜進去,把他給嚇一跳,臉都羞得通紅。卓蘊抱著他親了好幾口,叫他不要心急,慢慢恢複,沒人會因為這個去怪他或嫌他。
後來卓蘊飛走了,苗叔問趙醒歸要不要先穿一陣子紙尿褲,趙醒歸沒答應,說還是想恢複自主排尿,不能因為尿褲子就放棄訓練,不然上學了怎麼辦?
所以,他每天都在與這件事做鬥爭,時時刻刻感受著身體內微弱的反應。
“好一點了,這幾天白天都沒闖禍。”趙醒歸眨了眨眼,聲音突然低下來,“卓老師,我告訴你一件事,就這兩天剛有的,我還沒和我媽和苗叔說,想先觀察一周再告訴他們。”
卓蘊見他說得認真,也緊張起來:“什麼事啊?”
趙醒歸說:“我左腿也開始發麻了。”
“真噠?”卓蘊又驚又喜,“這應該是好跡象吧?頻率高嗎?和右腿的感覺一樣嗎?是同時發生的還是一會兒左腿一會兒右腿?你得記錄下來呀。”
“我記著呢。”見她這麼開心,趙醒歸的心臟也開始怦怦跳,“腿上,淺感覺還是沒有,感覺不到溫度、痛癢、觸碰和按壓,但是大腿裡頭,也就是深感覺,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或是什麼錯覺,我總覺得腿根那兒,有一點感覺了,兩條腿都有。”
卓蘊在那邊捂住嘴,眼睛瞪得老大,幾乎要開始尖叫:“啊啊啊!真的嗎?這還沒到兩個月呢!真的有感覺了嗎?”
她在北京也被醫生科普過什麼叫淺感覺和深感覺,淺感覺就是脊髓丘腦束傳導的痛覺、溫覺、觸覺等,主要分布在皮膚和黏膜。深感覺則是指感受肌肉、肌腱、關節和韌帶等深部結構的本體感覺,包括振動覺、位置覺、運動覺和關節覺。
趙醒歸說:“很奇怪的感覺,說不上來。我打個比方,我不去看腿,如果你按壓我左腿或右腿,問我按的哪兒,我還是說不出來。但腿裡麵會疼,會發麻,一抽一抽的,我能說出來是左腿還是右腿,就這兩天剛開始有,其實很不舒服,但我真的很久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就是……我能感覺到我的雙腿,它們還在。”
卓蘊大叫:“你的腿本來就在啊!趙醒歸你彆觀察了,趕緊把這事告訴你媽媽吧!讓她帶你去醫院做複查!你這人總是這樣,你又不是醫生,老愛給自己做診斷,我都快被你急死了!”
趙醒歸笑起來:“我會說的,我隻是想第一個告訴你,真的才一、兩天,你走之前都還沒有過。左腿第一次發麻時我都嚇一跳,那種感覺太陌生了,就跟它死了好久突然詐屍似的。”
卓蘊被他的比喻打敗,讓趙醒歸保證掛掉視頻就去和範玉華講這件事,才饒過他。
兩人繼續聊著天。
“趙小歸,我發現這邊對你會非常友好。”卓蘊說,“就這麼幾天,我在學校裡逛,已經見過好幾個坐輪椅的學生了,有兩個還是用的電動輪椅,好像連手都不太方便。我觀察了一下,這邊隻要有樓梯的地方一定會有一段坡道,坡道都不陡,不需要有人推輪椅,我看他們都是自己行動。每棟樓都有電梯,每個停車場都有殘疾人專用車位,我聽說,如果普通車輛誤停,會罰得很厲害,所以大家都特彆自覺,不會去占那個車位。”
趙醒歸心中觸動,問:“你為什麼要觀察這些?”
“我同學也這麼問我。”卓蘊綻開笑,“她是個拉丁裔女孩,在紐約好幾年了。我問她這些問題,她也覺得很納悶,我就告訴她,因為我男朋友坐輪椅呀,所以我特彆在意這些。”
趙醒歸摸摸自己毛茸茸的腦袋,疑似在耍帥:“她有沒有要求看看你男朋友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