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又。
像這次的檀暈妝,還譬如上次的魚媚子、珍珠妝、貓眼妝,乃至之前的梳冠、白角冠、金纏指手串等等。
明明所用之物不算罕見,早先旁人也不是沒弄過這些裝飾,卻偏偏沒她弄得好看,也沒她巧思。
不過換一種裝飾方法,便能讓人耳目一新,引為潮流。
因此當下上京城這些年輕貴女們對元貞的態度,大多分為兩個流派。
一派是對她甚為推崇,推崇到什麼地步?
每逢得知她要出行,或是要出現什麼場合,都會爭相到場,默默地學她的那些穿著打扮妝容發飾。
即使親自來不了,也會派人或托人看了,回來為自己詳說。
另一派則多少與宮裡有些關聯。
畢竟元貞得寵,就會觸及旁人利益,恨屋及烏嘛,自然不會說她的好。
這些人常常是一邊暗中唾罵元貞行事招搖奢靡成性,一邊暗中又爭相效仿,可謂矛盾之際。
慶陽公主這一番表現,未嘗沒有向元貞示好之意,同時又隱隱解釋了一番為何她一來就冷場的原因。
顯然是與這些事有關,也與那淑惠懿康有關。
元貞領了慶陽公主的好意,卻不以為意。
不招人妒是庸才,各種嫉妒小動作膈應人,這些年她受多了,自然沒放在眼裡。
“一會兒要下場騎馬,哪能妝容繁複,沒得白瞎了功夫。倒是八姐這妝畫得極美,甚是襯這身衣裳。”
好嘛,又說到等會要下場了。
真是哪兒疼往哪兒戳啊。
慶陽瞥了旁邊的淑惠一眼,笑道:“你這巧嘴啊,怪不得父皇寵你。”
“八姐我是說認真的,並非故意奉承。”元貞眨了眨眼說。
恰恰就是你很認真,彆人也信你的認真啊。
慶陽笑彎了眉。
“承你美言,今日八姐也美一回。”
見此,眾人也附和都笑了起來,紛紛誇讚慶陽公主今日妝美衣美人更美。
一旁,淑惠恨得咬牙切齒,麵上還要端著笑。
懿康也沒比她好到哪兒去。
兩人正尷尬著,幸虧這時有內侍前來說聖上到了,算是給二人解了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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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齊齊往外麵行去。
慶陽公主落後了一步,懷寧公主也故意落在後麵。
“你呀你,何必捧她,又得罪那二位。”懷寧公主低聲道。
那二位自然指的是淑惠和懿康。
慶陽公主笑得敞亮:“不過是看不慣她們的小動作,都出嫁的人,竟和沒出嫁的妹妹計較,手段還用得不甚光明。”
“得罪她二人,不就是得罪了皇後和陳貴儀。”
懿康公主是由吳皇後所出,淑惠公主則是陳貴儀長女。
“我一出嫁的公主,還怕得罪聖人貴儀?再說,誰的母妃還不是個皇後。”
懷寧恍然。
她倒是一時忘了慶陽也是嫡出的公主,乃先皇後鄭氏所出,更與太子一母同胞,隻是先皇後去得太久了,總會被人忽略。
“罷,算我多言。”
慶陽挽住她,說:“我知你是為我著想,怕我得罪了人。可以前沒出嫁在宮裡時,我們要謹言慎行,以免被大臣們斥責說有辱皇家公主的聲名,如今都出了嫁,難道還要被那些條條框框管束?”
“我倒喜歡她這性格,活得肆意張揚,不在意人言。旁人隻道為何她能得父皇寵愛,指不定就是父皇喜歡她這性子。”
懷寧不敢苟同,因為早年也不是沒人學過元貞。
或是容貌,或是性子,或是穿著打扮,越是靠近權利漩渦,越是能懂得權利的好處,所以私下手段怎可能少。
皇女們也就罷,早先還有宮妃偷偷學著元貞衣著打扮乃至妝容,因為學得太像,惹來宣仁帝震怒。
那還是聖上第一次發如此大的火,也是第一次下狠手處置人。
不光那宮妃沒了,服侍她的貼身宮人也沒了,甚至當時看到那一幕的內侍宮人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時間,宮裡風聲鶴唳,知道內情的人都三緘其口,不敢多言。
而懷寧之所以知道,還是因為她母妃李修容當時正好在吳皇後宮中。
當時吳皇後聽聞此事,大驚失色,連聲罵那宮妃不知所謂,那臉色至今讓李修容記憶猶新。
“好吧,你說不是就不是,總之就是旁人學不來的。”慶陽道。
說話間,二人已到了前殿。
在一眾高呼陛下聲中,跟著行了禮。
又是呼呼啦啦一群人轉頭往殿裡走,看著那陪在明黃色身影一旁的絕色少女,慶陽又說:“瞧瞧,這都是命,所以再恨再氣又有何用,完全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懷寧不禁搖頭嗔道:“你呀你,你就喜歡看戲是吧。”
“可不是,我就愛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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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劉儉說你抱恙了幾日,之後又要準備擊鞠上場,朕便沒召你說話。怎生爹爹不招你,你就不來找爹爹說話?”
看著眼前這位麵容清雋,眼神溫和的男子,元貞一時有些恍惚。
現實這張臉,和夢裡那張滿是頹喪的臉,似乎重疊在了一起。
……
“圓圓,你可是還怨著爹爹?”
一身布衫,身形消瘦、麵容憔悴的男人,哭得眼淚鼻涕直流。似乎一夕之間他就老了,早先還烏黑的頭發花白了一半,淩亂不堪,哪還有往日帝王的風流與瀟灑。
“你確實應該怨爹爹,都怪爹貪生怕死把你送出來,都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