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本。
放在彆人耳中,大概是那美婦嗬斥王鎮做李唐的官兒卻敢對李唐宗室不敬,但落在王鎮耳中卻又有其他意味。
自己從一開始就是太平公主安插在宮中的小眼線,大概後者也沒想到,一個眼線在一夜之後居然就能迅速獲得李隆基的信任,在後者手裡連升四級官職,甚至還拿到了少部分兵權。
他還從記憶裡知道,以往都隻是宮中的一個嬤嬤代為在雙方之間傳信,除了那個嬤嬤,自己並沒有當麵見過太平公主。
但眼下,這個中年美婦的話幾乎是對王鎮明示。
她知道王鎮的存在,也認識王鎮。
又或者隻是自己想多了?
他當即收刀入鞘,對著中年美婦躬身施禮:“下官有禮了,隻是有王命在身,職責所在,若是嬤嬤有何見教,現在吩咐就是了。”
話音未落,他就明顯感覺麵前的中年美婦似乎變得更冰冷了。
嬤嬤?
站在中年美婦身後的那個武將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有心想說什麼,就聽到中年美婦淡淡開口道:“倒也說不上見教,終究是宗室,留個體麵也好。”
“下官明白。”
王鎮當即把腰彎的更深了一些,雙手捧過頭頂,做承接狀。
“請問殿下的手令何在?”
“什麼?”
“太平殿下的手令。”
王鎮微微抬頭,緩緩道:“若有殿下手令在此,王鎮儘管奉命便是,若無手令,便是汝擅自替殿下做主張,其罪名如何,你且自己去想!”
中年美婦沉默片刻,回答道:“並無手令。”
“那一定是有口令,教下官放過駙馬都尉了?”
“......亦無。”
王鎮立刻站直腰杆。
“什麼都沒有,敢問嬤嬤是否是在以一己之見,教下官做事?”
中年美婦深吸一口氣,聲音越發冰冷:“我是殿下身邊的女官,品級在你之上,你當稱呼我......”
“還管什麼稱呼?!”
王鎮笑了一聲,朗聲道:“如若殿下本身在這兒,隻要她一句話,末將把頭剁給她當球踢!”
“但現在,嬤嬤空口白牙要下官帶著兵馬離開,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不準......”中年美婦眼神淩厲起來,伸手一下下戳在王鎮胸口,獰聲道:“不準再叫我嬤嬤!”
王鎮被她戳兩下就有點惱火了,要是太平公主真在這兒,他肯定得低眉順眼地表現出乖巧,但他娘的太平公主又不在這兒,你這個老女人說好聽是她的女官,說難聽點就是家奴。
老子是大唐的果毅都尉,正兒八經的朝臣。
相比之下,你算個六?
王鎮啪的一下把她手扇開,沒再搭理她。
但在動手瞬間,中年美婦身後那名武將怒喝一聲,毫不猶豫地抽刀,王鎮反應極快地閃過本該砍在他脖頸上的一刀,眼神頓時充滿狠戾,下一刻毫不猶豫地後退幾步彙入萬騎禁軍的人群中,喝道:
“汝等既是太平殿下府中之臣,自當曉得規矩,本官奉臨淄王之命,在京中緝拿叛逆,若是罪狀有關韋氏,以及膽敢阻攔者,視為謀逆。”
王鎮隨即指揮二十多名禁軍把中年美婦和武將等人圍了,另一邊,他則是讓人衝散已經心生退意的家奴們,把韋灌和他老婆包圍住,後者這時候還死命抓著不肯撒手,周圍幾名禁軍知道麵前這女人大概就是位公主,又有誰敢去冒犯?
觸摸公主,細究起來也是大罪。
王鎮冷冷瞥了一眼中年美婦,轉身提刀走到韋灌夫婦身邊,將刀背架在韋灌脖頸上,明明是夏日六月,但當他說話時,聲音卻讓人不寒而栗。
“好教殿下知道,昨夜下官在宮中先殺韋播,再殺武延秀,宮中阻攔的宮人、宦官、女官,本官也殺了一批,現在乖乖跟著本官走,興許還能有點盼頭,若是不從......”
王鎮說到這兒,將刀背改作刀刃,橫過來對著韋灌的脖子,笑道:“駙馬都尉是都尉,本官這個果毅都尉也是都尉,本官現在倒是盼著駙馬趕緊動手反抗,這樣一來,本官殺你就算是一樁功勞。”
韋灌身旁那女人還想說什麼,王鎮當即看過去,問道:“殿下是不是在逼臣?”
“我......你......”
“放手。”
女人嘴唇顫抖著,最終還是放開手,兩側禁軍當即上前抓住韋灌,將他朝外麵拖去。
現場慢慢安靜下來,王鎮揮手示意收隊。
然後他走到中年美婦麵前,後者似乎已經按捺住火氣,看著王鎮的目光裡露出幾分深意。
“王都尉,須知過剛易折。”
“下官也是不得已奉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