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勾引(2 / 2)

殿外風聲鶴唳,猶似厲鬼拍打門窗,殿內卻如一灘死水般的沉寂。安靜,從來不是什麼好的兆頭,毫無波瀾的深水譚下,作惡多端的黑蟒正陰沉沉的盤旋,欲將獵物脖頸掐斷。

忽而,裴鬱低沉的笑聲,斷斷續續傳來,他一邊笑一邊拍手,整個人暴戾又癲狂,腰身微微彎起,笑夠了,這才猛然間抬起已然殷紅的鳳眸,情緒陰晴不定:“皇嫂何必拿話激我。”

倪酥本就是出言試探他對當年一事的態度,如今看來,他果然心存報複。

三年的時光,不,甚至更久,讓他們徹底站上了對立麵,手心緊緊攥住,她聲音甚至於輕顫:“當年,是我的錯,不該毀了你我的婚約。”

女郎微微吸氣,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今夜,我是來賠罪的。”

倪酥感受到了男人冰涼的打量眸光。

一道低沉又帶著肆虐的嗓音響起:“在皇嫂心裡,二哥才是良人,而我,不過是個笑話,不是嗎?”

裴鬱嘴角噙上了殘忍的笑意,眸光中卻起了悲涼的痛意,二者相悖。

“自古君臣有道,”女郎心跳雜亂無章:“你收手罷!”

他嘲諷輕嗤:“皇嫂這次也選擇站在二哥那邊嗎?就像三年前一般。”

倪酥相顧無言,緊張的垂眼。

裴鬱的眸光卻長時間定格在她身上,帶著癡迷、渴望、祈求,混亂不堪。

良久,見女郎仍舊低眉不語,他恍惚回過神來,言語戲虐又悲涼:“是我癡心妄想了,皇嫂何時在意過我呢?”

“皇後娘娘還是早些離開吧,你的賠罪,我一個字也不信,你的要求,我也斷然不會答應。”他又恢複了冷漠無情的模樣。

這話一出,倪酥不由的呼吸一滯,杏眸微張,略帶著慌張的哭腔:“幫幫我,可以嗎?”

女郎緊緊攥著袖口,嗓音中是濃重的祈求,她聲音天生就柔若無骨,魅惑至極,即使正常言語,都似挑逗,撩撥人心。

“想讓我幫你,你做的還不夠好。”裴鬱徐徐吐出這些字眼。

女郎似乎不太理解他的言外之意,杏眼中的疑惑浮光掠影而過。

“過來。”裴鬱深邃的眼眸沾染了濃重的侵略,蠶食著女郎的目光,兩個字眼,猶如泰山壓頂。

殿內燭火飄颻,亦如倪酥晃動而不安的心緒,不遠處的男人,奸邪、混亂、中立,他始終都站在一團漆黑無比的濃霧裡,讓人摸不著,看不清。

是殺是賭,當機立斷或者押上自己微薄的性命為籌碼,賭他會接受自己的請求,內心的糾結叫她額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一陣輕微吸氣聲後,玉石鈴鐺搖晃碰撞出清脆的響聲。

一股淡淡的芙蕖花香,順著暗夜的風飄入鼻端,裴鬱鴉羽般的眼睫低垂,打下一片陰影,一雙玉渦色的繡花鞋緩步靠近。淡淡的潑墨青踩在深暗的地板上,聲音微不可察。

那小巧精致的玉石鈴鐺,綁在女郎小腿最纖細的踝骨上,原來方才那柔情似水的清脆響動,來自這裡啊。

純白的紗質裙擺下,纖細筆直的小腿,隨著她的步子若隱若現,直到,那輕紗披風緩緩脫落,不知是有意還是偶然。

裴鬱的眸光緩緩抬起,與那雙秋波凝睇的杏眼對上。

女郎尖柔小巧的下巴,猶似水料上乘的羊脂白玉,經過國寶級的工匠細細打磨,供人把玩定然愛不釋手。

那清瘦弱柳的身子,攏在素如白水的青紗裡。

遮擋住了勾人魂魄的豔冶柔媚,可回身舉步間,卻自成氛圍。

因這直白的對視,倪酥眸光中起了慌亂的水波,片刻後,她再度靠近那凶猛的巨蟒,一意孤行。

淡淡的緋紅,侵染了女郎白皙的麵頰,甚至連那纖細脆弱的脖頸都透著一層瑩潤的粉,一縷嬌柔的碎發適時滑落,無辜的杏眼,比白雪更純潔,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思。

“隻要首輔大人願意,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再次微吸一口氣,倪酥儘量克服那些毫無作用的羞恥心,放軟聲音:“大人可以幫我嗎?”

“真的?”裴鬱竟是低低的笑了,嗓音清潤,因著低沉的笑多了三分莫名的繾綣,可微擴的瞳孔卻裹挾了興奮。

倪酥內心一顫,微閃的眸光正對上眼前的男人,深冬的雪夜,空氣清冽而濕潤,那濃重的涼意,籠在他畫兒般的眉眼,這樣仙露明珠的俊美,帶著縈縈繞繞的佛性,眼尾的一顆小紅痣,憑添妖異。

那麼美好的皮囊,卻有那麼一副鷙狠狼戾的心腸。

倪酥打了個寒顫,生了退卻的心思,卻又不禁為母親和家弟的安危捏一把汗。

裴鬱倒是自在,撩袍坐上了一旁的玫瑰木交椅,修長指節懶散的輕點扶手,看著女郎問:“皇嫂想讓微臣如何幫呢?”

溫和又帶點玩味的語氣,態度琢磨不透,在倪酥聽來大有逗貓逗狗的意思,她嚅囁了半晌,終於輕細試探出聲:“首輔大人,皇上的病近來愈發嚴重,日夜憂思邊關外族來犯,煩請您為皇上分憂,下令京郊重兵退守邊關。”

“二哥的病?我為皇嫂病了這麼些年,皇嫂為何不問問我呢?”

倪酥不敢接話,生怕惹惱這瘋子。

可男人卻忽而笑了,極輕的一下短嗤:“哦,也對啊,你才不會知道我是不是病了。”

“一向都是微臣一廂情願的自作多情,皇嫂從不會把我放在心間,不僅毫不在乎,甚至懼怕。”

“裴鬱,看在我們年少相識的麵子上,放過陛下!”倪酥語氣近乎於卑微的乞求,為了家人,她必須這樣。

裴鬱不可置否,鳳眸沉壓壓的望著她,烏濃漆黑一團的潭水,深不可測。

他於官場沉浮中早就曆練出了喜怒不形於色,可就是這樣欲怒欲壓製的一眼,倪酥也經不住,她徹底將一國之後的驕傲拋棄,忽而就跪了下去。

她一定是瘋了,才會在他麵前提起她們的年少時光!

兩隻手緊緊絞在一起,頭低低的,不願叫他瞧見自己飽含淚水與屈辱的眼眸,嗓音發顫:“首輔大人,懇請您退兵。”

“皇嫂心裡應該清楚,微臣從不做虧本的買賣,既然有求於我,那就須得開出些有意思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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